三夫人王氏见两个女孩秀美可亲,胆子却渐渐大了,她小声道:“那,那你们打的白条儿也不是假的,也会给钱么?”
马陶方以目示意,连连使眼色,他可比王氏谨慎多了,这些年做生意,什么人没见过,表面和蔼转眼就凶神恶煞的人还少了?兵痞就更不消说,她们怎么说左耳进右耳冒就是,何苦做真,节外生枝更不知道要惹出什么麻烦来。
王氏怯怯道:“是,是你们平远军打的白条儿……”见老爷瞪起眼睛,吓得不敢再说。
女队长就看向了马陶方:“马老板,什么白条儿?给我看看。”
马陶方无奈,只好道:“是贵军征用骡马打的借条,大前日晚上庄头送来的。”说着,从衣袖里摸出那张借条,他根本没当回事,顺手放入袖袋,早忘了收起来。
借条上写明了所借骡马数量牙口,车辆情况,一头瘸腿的黄牛也特意标明,加了红漆公章。
女队长笑道:“马老板马夫人放心,不会白白征用的,现时未给您银钱,那是怕牲口车辆有什么破损,毕竟是上前线不是?等战事定了,定然会把牲口给您二位还回来,租金一文不会少,而且车马有什么损失,也十足十的赔您。”
“您,您不会骗我们吧?”王氏怔怔的问。
女队长嫣然一笑:“我没那么大胆子,敢拿摄政王他老人家的严令开玩笑。”
马陶方和王氏对望一眼,都是又惊又喜,其实以前也听闻灰头军军纪极好,一直也没怎么当真,但现在看,倒真是闻名不如见面,这可比传说中还和气公允。
马陶方急忙拱手道:“这支援天军战事,正义之师,老朽义不容辞,骡马租金什么的断不敢收。”
王氏心下一安,一听老爷敢满嘴仁义道德忽悠人了,就知道老爷也不怎么怕了,看来灰头军果然和长毛、清兵都不一样。
这时马陶方又急忙吩咐小婢,道:“快上点心,给两位长官上最好的点心。”
女队长笑着摇摇手:“马老板的心意我领了,等战事结束,我作为朋友倒可以来尝尝马老板家的糕点,可战事期间,有王爷严令,平远军不许拿民众一针一线。”
王氏傻傻的问:“什么是民众?”
女队长轻轻一笑:“民众就是大家,就是你,我,马老板,我们都是民众,摄政王他老人家说,他也是民众之一员呢。”说着这话,大眼睛扑闪扑闪的,全是神采。
马陶方和王氏都呆住,好半晌王氏道:“那,您也没拿我们针线啊。”
女队长终于忍不住扑哧一笑,如百合盛开,娇美难言,“这就是个比喻,你想啊,针头线脑都不许我们拿,何况糕点?姐姐您说是不是?”
马陶方连连点头,捻须,心里不知道什么滋味,王氏更是傻傻的,说:“是啊,是这么个理儿,可你们,你们还是兵吗?”
那卫生员小王娇笑道:“要说我们张队长,还真不能算是兵,你们不知道,她本事可大了,是广州医院玛德教士最喜欢的学生、护士长,本来能当医生的,一个月能赚十多块银洋呢,而且等几年升了医师博士,几十块都不止,社会地位也高,可她偏要来参军,可有志向呢。”
女队长无奈的道:“哪有几年就医师博士了?就乱说,也不怕人笑话。”
马陶方和王氏也听不大明白,却都连连点头,看来这位张队长极有本事就是了。
就在这时,匆匆脚步响,就见一名女兵从月洞门钻过来,边跑边道:“队长,快,城外来了伪军大队,郑管带他们在八里坡堵着呢,咱们快去接伤员。”
秀丽女队长脸色一变,也不及跟马陶方和王氏告别,就带着女兵匆匆而去。
马陶方和王氏对望一眼,脸色也都变了,台州府城墙早已残破不堪,城里好像也没多少灰头军,遇到大队清军,可想而知局势之险恶。现今这两口子,可都有些不想清军获胜,卷土重来了。
……
八里坡是台州城外一处高高土丘,此时枪声稀疏,土丘上趴了长长一排蓝灰军装兵勇,嘭嘭的射击,几百步外,密密麻麻的红缨子借着丘壑、树木、小溪掩护,一点点逼近土丘。
土丘上,一名魁梧的络腮胡大汉正踱步大喊,他就是平远军第四镇第二营管带郑大胡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