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士终究是不敢过分,偷偷再看了他一眼,才后退,关上了门。
沈凉墨凝望门口,那里早就失去了苏薇的身影。
他在伤腿上重重地捶了两拳,腿伤是越来越重了。越来越疼,疼痛的时间也更加频繁,每次的时间也在延长。
五年了。忍受这疼痛已经五年了。
苏黎世的那个夜晚,本该打入他太阳穴的子弹,打入了他的膝盖之中。
带着这腿伤前行,是他一直的坚持。
他用了几年时间,终于找到了夏思琪……她安安静静地躺在那里。他心头巨大的空白却没有被填满,而且还越来越空。只有和苏薇在一起的时候,会稍稍忘却那个遗憾。
是因为夏思琪还没有醒来,所以这空白一直无法填满吗?
他脸上闪过一丝苦笑,一定是的。一定是的。
所以对苏薇,永远都只有片刻柔情吗?因为她的存在,暂时填补了他心内巨大的空洞,让他产生了依赖吗?
他的腿上一阵抽痛,以他抑制不住的疼意席卷而来。
额头上的汗水噌噌之下。
医生推门而来。护士不放心,也不敢担责,请来了医生。
“墨少,让我给你注射一针止痛剂吧。”医生身后的护士,端着摆放满药物的托盘。
沈凉墨挥手:“出去,不用!”
“再这样下去,你会撑不住的墨少。强行忍住,还会撕裂你身上的伤口,加重伤势,影响恢复。”医生劝道。
沈凉墨冷冷,抬眸挑眉……医生后退:“好好,收起托盘,我们出去。”
病房内再一次恢复了死一般的寂静。
豆大的汗珠从额头低落到腿上。不能用镇定剂,也不能用止痛针,会上瘾,会依赖,会破坏神经的敏感度,会降低自身的敏锐观察力。
如果只是一具行尸走肉,如果这身躯不再矫健和灵敏,要健全的双腿又有何用?
忍一忍,就会好的。
就像小的时候被母亲抛弃的伤痛,就像小的时候被父亲和奶奶送去严苛训练的童子军学校,六岁就能将匕首生生送进一匹饿狼的脖颈间。
就像从来都是自我承担,自己长大,为自己负责,绝不将自己的一切交付到别人的手里。
就像担负起了家族的责任,刑警队的责任,兄弟之间的责任,不畏生死,不惧鲜血……
小时候忍一忍就会长大,长大后忍一忍就会过去。
绝对要长成坚韧不拔的模样,要比别人更男人地站立在山顶。哪怕是没有心,不动情。
因为他是沈家最优秀的血脉,是沈家最优秀的男人!是绝不可以被任何困难打倒的男人!
一旦站立在金字塔塔尖,就不可能再退下来!一旦退下来,就会成为别人踏着的尸骨残骸……
直到在苏黎世那一晚,女孩子软糯的声音,轻盈又坚定的身躯,支撑着他,让他找到可以片刻安息的港湾,让他可以有停靠的颈窝。
像漂浮的小船,在那里,他重新找到了力量,重装待发。
她转身跑开时候的身影和她三千青丝,在他眼前晃动,成为了这么多年来眼前唯一彩色的风景线。
所以内心会如此空白,所以空洞不会被填满。所以疼痛无法忍受……因为,夏思琪,你还没有站在我身边。
而苏薇……他紧紧地闭上了眼眸,剑眉下合上一道细长眼睑。睫毛长且直,在棱角分明脸颊上投下坚毅阴影。
苏薇,救了沈谨言,我不会亏待你,你可以选择任何你想要的东西。但是感情……他心中一凛,感情吗?
感情吗?这世间最昂贵又最廉价的东西,可以轻易施舍也可以轻易收回的东西……他不确定,自己能不能做得到。
脑中苏黎世的景象,那个小小的背影,久久徘徊不去……
苏薇走出来,已经是深夜。空气凉得她抱紧了双肩,却依然无法抵挡巨大的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