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并不喜欢自己。
那晨间荷花上的露珠清澈明媚,她很想成为其中的一滴,可她只是荷塘污泥底下的污水,满身的脏污,连她自己都不喜欢。她说别人是凶器,她曾经何尝不是别人手中的凶器,只是那时候她自以为掌握乾坤。
“妈妈,前些日子我让你在外面安排的事情怎么样了?”
林嬷嬷疑惑地道:“已经都安排了,我让你奶兄亲自跑了一趟乡下。只是就算二太太如今张罗着要从外面买人进来,她们三个也恰好能够进了这府里,但是姑娘又怎么才能把人弄到咱们院子里?一来咱们院里不缺小丫头,就算出缺,她们两个又怎么能够恰好地被指派进来。”
宝珠道“咱们这个院子里的人,应该动一动了。”
林嬷嬷这时候也顺着宝珠的目光看向了窗外,心中似有所悟:“姑娘的意思是……”但是立刻又不确定地道,“无缘无故地动了她们两个,老太太二太太若是生了疑心如何是好?”
宝珠道:“疑心吗……那就让她们将那疑心打消了就是。况且如今她们得偿夙愿,正是志得意满之时,人一得意,想事情难免就昏头昏脑了。”
这一日晨起,天还只是麻麻亮,玉簪像往常一样早早地起来为宝珠梳妆,头发梳到一半,启开妆奁去寻首饰插戴的时候,却发现躺在匣子里的一套红珊瑚头面不翼而飞了。
玉簪奇怪地道:“明明昨日是收在了匣子里的,怎地不见了?”
宝珠见她叽叽咕咕,便问道:“什么不见了?”
玉簪道:“就是姑娘最喜欢的那套红珊瑚的头面,昨日我看它在箱子里放得久了,有些返潮变色,便拿出来好好地清洁了随手放在妆奁里,这一会却不见了,可不见鬼了吗?”
宝珠道:“或许是你记错了,好好地找一找才是。”
双喜此时刚刚叠好被子,恰好站在旁边,便不咸不淡地说着风凉话:“连这么小的事情都做不好,还在姑娘身边伺候,当真是个饭桶!”
玉簪自然听不得如此的奚落,冷笑道:“我哪里能比得上你双喜的百伶百俐,谁不知道我一贯粗苯,你双喜多伶俐啊,别说是我,就算咱们冯府里全部的丫头都加起来,也比不上你一个人机变伶俐。我比不得你有什么稀奇的。”
林嬷嬷恰好这时候听到声音走进来,喝道:“姑娘跟前也敢这么无法无天地吵闹,感情你们两个是嫌咱们这清凉院庙小,供不起你们这两尊大佛?若实在不喜欢待在这院子,回头我就回报二太太领了你们两个出去。”
双喜玉簪一惯惧怕林嬷嬷,此时都闭口不语。
林嬷嬷便对着玉簪道:“刚才是不是你说什么头面不见了?”
玉簪点头道:“是一套红珊瑚的头面,昨儿明明记着放在妆奁里,如今却不见了。”
林嬷嬷狠狠地骂了一声:“废物!”然后道,“姑娘头上插的,身上戴的一向都由你收拾保管,如今不见了东西,敢是你藏了吧?”
玉簪唬得双眼都红了:“妈妈明见,并不是我,我是收东西的,若是没了哪一样东西,姑娘一声要起来,我要怎么回呢?再说,若是我拿了,我只有好好地捂着不让人知道,又怎么会自己先张扬出来,惊动了姑娘。”
双喜在一旁忍不住落井下石道:“自古贼喊捉贼,你自己偷了东西,又自己嚷出来,洗脱嫌疑,也不是没有可能的事情。不过你是聪明反被聪明误,你自己刁钻,也别当我们这些人都是傻子。”
宝珠被吵得脑仁都痛,摆了摆手道:“行啦,东西究竟丢没丢还不知道,你们两个就这样胡扯白赖起来,也真够有出息的。”
对着玉簪道:“你留下来好好地再找找。”指着双喜,“你同我上学去。”
宝珠带着双喜去了,林嬷嬷就赶着玉簪在屋里翻找起来。
晚间宝珠下学回来,屁股还没有坐热,林嬷嬷就领着玉簪到宝珠面前,指着双喜道:“你自己跟姑娘说去。”
那玉簪此刻乌发散乱,双眼如桃,哭着道:“姑娘,那些头面首饰并不是我偷藏的,请姑娘为奴婢做主,奴婢冤枉啊。”
宝珠皱着眉头道:“如此说来,那套红珊瑚头面果真丢失了?”
玉簪哭个不住,林嬷嬷上前一步道:“姑娘不知道,不止那套红珊瑚头面没找着,今天翻箱子,还有好些首饰都不见了踪影,其中有一套点翠的头面,价值千金,竟然也找不见。至于其它的那些金簪子宝石箍子,合计起来总有十几件之多。咱们平日间只当那些东西都好好收藏着,竟然没有想到在咱们看不见的地方,那些东西早就被玉簪这个蛀虫给蛀光了。姑娘今日千万不要轻饶了这丫头,以她所犯的罪名,即便打死了,也不为过。”
双喜也在旁边敲边鼓:“玉簪这丫头平时就鬼鬼祟祟,行迹很有些儿可疑,如今看来,果然就是个贼。那么多金珠翠羽,你竟然都悄没声儿地搬走了,感情拿我们这些人都当死人了?”
玉簪道:“那些东西虽然由我看管,我却并不敢打一丝一毫的主意。捉贼拿脏。如今妈妈既然认定了我是个贼,就去收收我的屋子,看我屋子里究竟有东西没有?”
双喜不屑地道:“你既然偷了东西,自然不敢放在自己房中,你当妈妈是傻的吗?”
玉簪厉声道:“双喜!你不要长着一张嘴就颠倒黑白,我知道你嘴头子厉害,可也不能把人往死里糟践!”
林嬷嬷对宝珠道:“既然玉簪不服,就收一收也无妨,那些东西贵重得很,总要找出个下落。”
宝珠点头道:“妈妈说的是。”
玉簪又道:“妈妈,我还有一句话要说,既然要收我的屋子,别人的屋子也应该收一收。若果真的在别人的屋子里翻出那些东西来,我的嫌疑也就不洗自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