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舞阳一马当前,九品偏尉的甲胄算不上鲜明注目,身上的甲片也显老旧,身后的大氅被微风摆起时依稀可以看到几个泥点污垢。
可当他提起一杆铁矛时,身后两百骑都肃穆无声,连战马感受到这紧张气氛后,都轻轻扬蹄发出细不可闻的沙沙声,而不是桀骜的仰天嘶鸣。
从云向鸢那得到的伏枥驹确实是一匹万里挑一的宝驹,雄伟异于常马,四蹄粗壮有力,踏在松软沙土上只留下浅浅的马蹄印,而不像其余战马,扬起一片呛人沙尘。
他身影随着伏枥马的踏蹄而摆动,骏马跃动在茫茫戈壁上,秦舞阳铁矛往前一指,身后两百骑同时高亢怒喊:“杀!”
声音震耳欲聋,隔着无数野草沙石百丈外的匪寇俱是心神一抖。
侯霖转头看往旁边并未携带兵器的荣孟起,恬淡道:“看看这匪寇头目是不是真能乱军之中取敌将首级。”
驰骋身姿如焰火红霞,在黄沙戈壁上飞奔,手中铁矛刃口闪烁寒光,两百骑在杀喊声后同时纵马冲杀。
匪寇阵型变动。百丈距离,不过战马几息就能驰至。
沙尘中无数箭矢播洒在空中,乱而密集,秦舞阳手中铁矛在身前挥舞,拨去无数迎面而来的箭矢。
他一骑当前,快马如雷鸣,一矛将一个还在装填箭弩的贼寇刺死,身后两百骑如影随形,这种平野地形,最利于骑兵冲杀。
匪寇手中的强弓都是凉州本地郡兵配置的硬木弓,半石气力便可轻而易举的拉开,杀伤力虽然弱小,可射到人身上也是能划开皮肉见血的利箭。
百丈距离,仅有几骑坠马身亡。手里横握短刀的矮小头目毫不气馁,挥手让底下喽啰撤回河床下。
郑霄云手摇大旗,五百陌刀手背盾持刀前冲。
王彦章纵马来到侯霖身旁,肩膀上靠着的银尖枪微抖,侯霖点了点头道:“可别送命了。”
王彦章不屑的冷哼一声,银尖枪在空中划出两道银光。
匪寇拒河床唯一的狭隘路口不退,数起一道道长戈矛尖,秦舞阳在领着两百骑将他们逼入河床后,将几个来不及撤回的匪寇清理干净。
侯霖纵马来到河床旁,看到河床内的沙砾扑飞,尘霾间只能看到黑色人影不停闪动,却望不真切。
秦舞阳铁矛渗血,一言不发的退去。早就习惯他这副哑巴样的侯霖也就没有学那拉拢人心的一套,上去寒暄一句辛苦之类的屁话。
“我这陌刀手当初是为了提防群虎山几座峰头的轻骑骁勇,不过在这种地形下砍杀薄甲士卒,一样无坚不摧。”
侯霖听后点了点头,并没开口。
五百陌刀手架盾挥刀,熟铜盾在日光照耀下发出刺眼热芒,沿着陡斜的河床路口缓缓逼近。
等到一丈距离后,第一排的陌刀手同时低下身体,将熟铜盾抗在肩上,身后袍泽齐齐怒喝,踩在盾上跃身跳起,手中宽大陌刀直劈而下,霎时间血光四溅,无数惨叫声层层叠叠在河床内回响。
猩红更腥红的血花飘洒在黄沙之上,在被乱步促履踩起,原先还一脸轻松的矮小头目脸色阴沉,身旁站立着几十个与他一般身材的汉子,人人都是手里握着短刀,嘴里衔上一把匕首。
他自然不会什么妖术,像他这般四肢短小的汉子就算有蛮力,说的不好听也施展不开,可五次官军围剿,五次大败都是不争事实。他倚靠的就是这干涸河床独有的地利和他能让底下这千人心服口服的绝技。
他蹲下身,手里攥着一把沙砾,如金沙璀璨发出哗哗的声音。
凉州有猎户,可蛰野伏地,窟洞山兽无处可藏。
他这祖传下来的‘滚地龙’绝活,不光能够擒获山野走兽,更能在这河床的沙地里面如履平地。
那个三翎的将尉就是纵马下河床后,被他从马底钻出,一把短刀直刺马腹,嘴中的匕首把掀翻在地的将尉颈喉划开。
而他身后这帮同样有这绝活的弟兄,在河床内布置杀机四伏,在现身折旗斩首。
他舌头卷着匕首,一脚踏进沙地,如游鱼入水,霎时便不见了身影。
再回首,几十个汉子都无声无息的没了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