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脸上一红,娇羞地分外好看,又作怒态啐道:“孟浪无状的!给你便是!”说着把手抽了出去,只在那掌心里留下了那只瓶子。
“那这清凉散是个什么东西?”
“配方很是麻烦,虽说就是个解暑降温的,可比毒药来得精细复杂。你把那塞子拔开,嗅会子那味道便能清凉一天不会心生燥热。”
那味道倒是真真清凉好闻,公以不懂那许多,只是在那些草木香味里辨得出的只有薄荷和铃兰,如此清冽的东西,他不禁纳罕道:“寻常人用了会怎样?”
郅澌笑了笑,“会腐蚀皮肤,生烂疮的。再若是加上我身上的毒,稍一催发,便能损伤肺息。”
公以笑一笑,“难怪你说没什么人陪你玩,他们怕你是正常的。”
“那你呢?”
“一双玲珑玉璧在你我手里,你说我是不是寻常人?”公以笑望着小姑娘手里攥着那个瓷瓶子显得有些紧张不安,“我是要娶你的,怎会是寻常人?”姑娘面上红了个透。“走吧。”说着便拉起郅澌的手,吩咐外头的宫娥,“让她们把晚膳摆在院子里的鱼亭里罢,本宫还得会一会那些个大人呢。”
小宫娥福了一福,逃也似地跑远了,想来不日,这太子要娶太子妃的消息便该是洋洋洒洒漫天都是了。公以正做如此想,却又好笑,他们既然愿意猜,他就偏要把郅澌带去大庭广众下让他们看一看。
要说这思华堂呢,是彦亲王入宫时常住的地儿,彦亲王在先帝九子中排第五,现在在文渊阁里领个文书编撰的差事,风月楼台,谁人也没有他会享受。鱼亭在思华堂东南,汉白玉的曲道回廊一头连着亭子,一头连着寝阁。嫌着气味难闻,彦亲王特地嘱咐这水里千万养不得鱼,故而,碧波之上修了个鱼亭以相调和。这思华堂本身算上前堂后阁、东西跨院也不甚大,索性便是前堂不沾土,后阁望山景。彦亲王心思别致,从正门入,白玉台阶石道丈余宽架在水上,右手便是鱼亭,左手是轻纱帐幔的莲台,正面对着的便是挂着先帝手书“清风霁月”匾的正堂,那正堂也用白玉围栏,架在水上而非是建在地上,这便是“前堂不沾土”。后寝阁连着书房和东西两个小跨院则是请了巧匠修得起伏小丘陵,其间处处精雕细刻的回廊假山,花草也打理地仔细,颇有几分微缩的层峦叠嶂之意味,丝毫不似一般宅院那般方正平整,这便是“后阁望山景”。
木姑姑依言将晚膳摆在了鱼亭,花样繁多的一桌饭菜不见什么油腻倒胃口的。复又颇有眼色地从膳房支了些人手,点着人数将藤团小几在正中的白玉面朝着鱼亭摆好,摆了绿豆汤、梅子酒和三两小菜果蔬。此时日头已经落了下去,暑气有些闷闷地散不出去,正是憋得人心口发闷,一众大臣在无遮无避的院子里曝晒了好些时候,现下都有些饿得发虚,终于见着那太子殿下身着下午的那身青灰袍子,素银发簪从油黑发髻中传出,清瘦身形竟似被打磨可见筋骨,锋利面容上带着不温不火的清恬笑意,跟身旁一个颇为清丽的女子低声说笑着那女子身着藕色纱裙,白纱衣下玉如肌肤若隐若现,及膝长发在身后编了个长长的发辫,脑后插了根素银簪子,如清水芙蓉般清雅去雕饰。
众臣躬身行礼,“参见太子殿下。”
“诸位请起。”公以笑道。在鱼亭中他也不急落座,只是让郅澌先坐。那鱼亭与中间的这条白玉道并不连着,于是公以只得凭栏打量着这一下午曝晒还留着不肯走得这七八个臣子。“三伏天,各位不回家避暑,偏生跟这儿熬油,倒真是让本宫好奇,究竟是什么非说不可的谏言。”公以不着急,缓缓地道。正在此时,门口太监唱声道:“鲁亲王、彦亲王、顺亲王到。”
周公以抚一抚额发,笑了起来:“真是热闹。九叔到了,只怕本宫的酒是不够喝了。”
“太子怎么这么小气呢?幸好,宫门外就看见五哥自己带了府里的琼露酿来。”说着三位王爷拱手行礼。
“皇叔们不必多礼,夏日苦熬,饭食清淡,如蒙不弃,坐下来一同用些罢。”
“太子说笑了,”鲁亲王沉声开口,瞥了瞥一旁的洹亲王,“小王等怎会是那等无聊之辈?都是吃过了饭才接到皇兄传召前来的。”
公以也不说什么,只是笑笑,让大家一同坐下宴饮。彦亲王的酒方一倒上,众人便忍不住交口称赞。郅澌都未曾凑到跟前,便皱了皱眉,公以瞧着,询问道:“怎么了?”
“这酒里放了些寻常人不会放的东西,你少喝为妙。”
“五叔的琼露酿可是世人皆知不可多得的宝贝,多少人想喝喝不上呢,郅澌怎么会这么说?”
郅澌闻言噗嗤乐了,“罢了罢了,你若喜欢变多喝些也无妨,只是在我看嘛,这真真算不上什么琼瑶佳酿,比起师傅的百花醇可是差得远。”
“哦?那他到底放了什么?”
“不可说,不可说。”郅澌掩唇而笑。
“你这妮子!”公以怒目嗔怪道。
“瞧瞧,这不知殿下从哪里得了位佳人,连我们,竟是瞧也不瞧的了。”顺亲王故作忧郁道。
“九弟这便是你的不是了,你看看那佳人明眸皓齿,如星如宸,宛如仙人之姿,怎是你这凡泥污物比了去的?”彦亲王打趣。
“唔。。。。。。陛下前几日还说起皇后曾有意为太子择妃。。。。。。”鲁亲王骤然看向那女子的眼光有些阴郁。
“皇叔们莫要误会,这确实是本宫新得的佳人。国母新丧,无论如何,”公以抬了抬眼光,有些意味深长的不屑,知晓内情的人都心照不宣,“也要全了皇家面子。一时间,本宫不急娶妃,这一位,是新拜的从二品内卫将军,郅澌大人。”
“太子莫要胡闹了,”洹亲王方才看着皇帝找了三位亲王来给太子撑腰,一时不好发难,此刻看着太子竟想封个女子为官,还是个武将,正中下怀,“女子在内宫做个女官则罢,怎得还想登堂入室?还是个武将。。。。。。呵呵。。。。。。呵呵,真是没规矩惯了。”
“七弟,论长幼太子着实叫咱们一声皇叔,论尊卑,他是君我等是臣,你注意言辞,莫要错了礼数!”鲁亲王冷声道。
“二哥,即便是论长幼,您和五哥在这里坐着,七哥也是有些放肆了。”顺亲王咂了一口酒道。
“顺王爷此言有些偏颇,吾等为臣,除了辅佐君王,也有直言忠诤的职分。如是因为是太子殿下,臣等便噤若寒蝉,那才是我等玩忽职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