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如此,那么便按照祖制,用三题来考量诸位才俊。爱女在一旁观看,自会选出中意之人。”宁小山说完向着众人看了一眼。
“这就要看诸位小辈的本事了,美人配英雄,这可是古往今来都不变的道理啊!”
这句话,已然是其余八家的反击,此时的宁一已不再是“凤仪天下之才”,仅仅是一个美人而已。不外是在提醒宁家主,这不是单纯的嫁女,而是一场两大家族的联姻,希望他还是重视起来,不要太过随意。
宁一不知何时,已经由十八位侍女护送着,来到了大殿的一旁,端坐在一桌前,前方有朱红色的轻纱遮挡,让人看不清她的面容。
宁小山不经意间地瞥了宁一眼,笑着说道:“那么就第一题,诸位可畅言论天下势。”
霸州的霍家一人率先站了起来,单手负背,另一只手高扬,高声论道:“天下十九域,唯我中域为天下之地。北为荒野,东为孱夷,南为蛮人,西为穷困。论天下势,无外乎论我中域之势。而论中域,无外乎在我九家三宗一门。纵览千年,九家起起伏伏,可昌盛、可衰败,却无灭亡,皆因我九家盘根错节,若断其一家必受牵连,是以同舟共济,未曾败亡!若我九家依然齐心合力,天下无有可撼动者!”
云州的褚家一人站起,拱手一礼,开声道:“阁下高论,不敢苟同!天下之大,泱泱亿万,焉知无有崛起者?我闻北方有族皆为神隐境,闻东方有一域已大统,闻南方有血战练兵,闻西方有异教崛起!如此闭目塞听,孤陋寡闻,尚且自大无知,岂不是招致灭亡?其三宗当今更是在其他域开枝散叶,大肆发展,阴阳门更是韬光养晦,谁人知其实力几何?若我九家不锐意进取,故步自封,仅仅是靠着内部齐心便可平安无事,岂不是自招灭亡?出则无敌国外患者,国恒亡!”
雷州的封家有一人哈哈大笑,拍案而起,洪声道:“地虽广,终有边界;天虽大,终有极数。修行九境,下五境,气象境为中轴,上三仙境,可问世上几人可为人仙,几人可为地仙?且看边域小儿猖狂,几时有人可破地仙?且不论其他,我中域灵气浩瀚程度岂不是边域十倍之上?何曾听闻小池中藏鲸?边域小儿,荒蛮无教,何足挂齿!”
越州的虞家有人站起,丰神如玉,朗朗说道:“我中域固强,不妄自菲薄,也不狂妄自大。三宗——丹宗、武宗、禅宗,三者加起来,实力不弱于我九家。诚如褚家兄台所言,出则无敌国外患者,国恒亡!是以我九家之敌在三宗,而不在边域。内齐心,外御三宗,可无忧也!”
虞家另一人站起,紧接着说道:“丹宗掌控着天下半数灵石,不过其炼丹者终生浸淫此道,境界不足,大能者不足,眼光更是不足,终究成不了气候,我九家可拉拢,而不可交恶;武宗靠战争发家,其战力之强,无人可试其锋芒,然而其一旦势大,野心必膨,不若早早遏制,以战止战,派人从中阻挠,断其锋芒,自可无碍;至于禅宗,一群老苦者,如今反叛者无数,尤以六祖为中域笑柄,若供以酒色,其必定沉溺此中,不足虑也!”
雍州的许家一人站起,微笑道:“虞家两位公子言之有理!然却有一点不足。三宗虽强,却并未成我之对手!为何要苦心针对三宗?不若让其利益对冲,三者陷入相互争斗,彼此消耗,我自高枕无忧,何须费一兵一卒?三宗又非情比金坚,彼此摩擦不断,只要稍稍插手,何愁其不斗?战事一起,血仇不断,百年安矣!”
苍州叶家一人霍然站起,嗤笑一声,冷声说道:“百年安?百年之后安否?如若有一宗趁机崛起,吞并其他两宗,到时锋芒指向我等呢?不思进,却思退,焉有不败之理?想我九家睥睨天下,不论中域边域,何处不可去得?窝于此处高谈阔论,又有何益?若我家子弟皆出世历练,遇强则强,试问世间谁可挡我?”
幽州周家一人随即站起,嘲笑道:“如若照叶公子所言,那么这中域就不止九州了。势大无束,其心必异。到时候天下之纷争,千年未必断也。若平外患,我族先安,否则,人人怀二心,必裂我族!”
天心州唐家一人说道:“论来论去,敌不过在三宗,患不过在宗亲。我九家之人眼光,为何如此短浅?我之议,灭三宗,铲阴阳,西进东出,南征北伐,建不朽功勋!”
“中域九州,我九家、三宗、一门,看似超然,实则未必可令天下动。仅我苍州之势力,拥人仙境之宗,不下三百。彼此之间,利益千丝万缕,往往牵一发而动全身。是以,我九家不可与三宗为敌,亦不可在中域大刀阔斧。如此一来,我九家之道,便是想法自强。边域荒芜,却生机勃勃,我九家大可放家族弟子出门历练,生死之后,回来自可独当一面,不过此事需徐徐图之。”苍州叶家的另一人低声说道。
“此言差矣!雄虎不啸,安知其非病猫?狂龙不吟,安知岂非田鳅?我辈当发振聋只音,何故靡靡……”
争论声此起彼伏,编钟之声袅袅,配合其或低沉或高亢之音,使得每人发言都如同战鼓之鸣,击入人心。
宁小山只是自斟自饮,脸上始终带着淡淡的微笑,不时对众位站起来的公子颔首示意。这些人的言论皆站不住脚跟,只不过是在看谁的目光更切实一些而已。
这样的议论,百年都不会有个结果。
众人之言,哪一家又没有想到过?可是天下之大,在场之人,又有多少能够真的说出各地势力如何?
中域占天下之力为七成。而中域九家,所占其中之力,不过三成;三宗各占一成;阴阳门隐忍多年,谁都不曾见过其真正实力,保守也在两成;其余两成则被各地大势力所瓜分。
九州势力何止千百,又何止牵一发而动全身那么简单,这里早已经成了一团乱麻,谁都不可能分得清。
想要锐意进取,只有一种方法——死而后生,铲除所有,在此基础上才能重建。然而,这种方法根本行不通。
是以,九家所需要的,不过就是在原本就有的架构下,争取更多的利益,不时打击竞争者,维持这个大家族的正常运转。
九家之大敌不在三宗,也不再外域,更不是在内部,而是那些试图想要改变现有权力架构的人。那样的人,必须死!
正是因为彼此都深知这个道理,九家彼此间的征伐不断,血海深仇者数不胜数,却始终未曾有一家灭亡。
鏖战一直持续到傍晚,期间侍从流水般地更换了三次宴席,未曾打扰诸位少爷分毫。
宁小山举杯,笑道:“诸位公子皆是人中龙凤,所言皆为高瞻远瞩,将来若有机会可一展抱负,必定可成就一番雄图霸业。今日之辩,且到此为止,来,我敬诸位一杯。”
众人虽多有言辞激烈,甚至怒目相向,此时却都恢复了风度翩翩,皆举酒一饮而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