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男人跨坐在摩托车上,跟路边香料店里的老板聊天;一个女人牵着一对儿女走过,小孩子欢快地唱着歌;公交车站旁,两三男女等着车,表情漠然。
大家早有准备。这一天迟早要来。
叛军和恐怖分子势力已渗入南方。
能逃的早就逃了,留下的都是走不掉的;无钱无势,毫无退路,只能漠然站在原地,等待命运的降临。
身后传来脚步声。
李瓒走下台阶,坐到她身边,递给她一小块沾了水的绷带。
她仓促看他一眼。
“擦擦脸。”他说。
宋冉擦了擦被泪水糊住的眼睛,又把脸颊抹了一遍,白色绷带很快沾满灰土。她低着头不说话,很难过的样子。
李瓒看她半晌,又看向远处,轻声说:“江林没事了,你别担心。”
宋冉撕扯着手中的绷带,心里千回百转,却无话可说。
满心哀怨,纠结成一句:“我是哭今天每一个受伤的人。”她卷着手中的湿绷带,一下一下用力擦着脏兮兮的手指,说,“今天……太惨了。”
“以前没见过。”
“没有。你呢?”
“上次来撤侨见过。所以……”
“什么?”
“想能不能做点儿什么,让这一切早点结束。不过……”他极淡地弯了下嘴唇,那笑容却没有半分笑意,反而有些苦涩。后面的话也没说完,撂在那里。
宋冉安慰:“今天虽然伤者多,但死者少。如果在集市里爆炸,恐怕后果不堪设想。……你救了很多人。”
李瓒轻轻摇了摇头。
他没能拆掉那枚炸。弹。他打死袭击者后,跳去后座打算拆弹。但那人有同伙,他们开车追上来朝车内开枪。李瓒别无他法,只能弃车滚下去。最终,子弹引爆了炸。弹。
他心里也不平静,想说点儿什么。但医院后门被推开,士兵A探出脑袋:“江林包扎好了,没事儿了。”
“好。”李瓒起身。一旁宋冉也站起来,她有点儿腿麻,起身时不小心晃了一下。
李瓒下意识伸手去扶她,可她手臂一缩,装作无意地躲过去了。
他的手在空气里晾了半秒,慢慢收回来。而她已走进医院,去看江林去了。
走廊拐角的另一头,战友们围在江林身边问候,宋冉也轻声安慰着他。
拐角这头,李瓒靠着墙壁,低着头,拿棉球一下一下擦着手上的伤口。
擦了好一会儿,他拧着眉心抬起头,将脑袋靠在墙壁上,默默望天。望着望着,沉沉地吐出一口气来。
人与人之间的相遇,是七十亿分之一的缘分。
以前的宋冉不以为意,认为这说法矫情,现在却将七十亿分之一这数字的渺小和无可奈何体验得淋漓尽致。
那个叫azan的男人,她不知道他的名字,不清楚他的长相,只见过黑色面罩上他一双眉眼。
仅此而已。
如此浅薄的缘分,恐怕哪天他在街上迎面而过,她也认不出。
她藏好失望的情绪,拿出之前编好的一套说辞对罗战进行采访。她对背景有一定的了解,不至于露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