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姜本来还在负隅顽抗,可这一声又一声地咳嗽,咳得她心神不宁,一股愧疚感由然而生。
姜姜是吃软不吃硬的个性,她犹豫地走到桌前,感到一阵无力、挫败和被迫认输的尴尬。
可谢璋好像能觉察出她的尴尬,分明听到了她的脚步她坐下来的动静,却没有抬头看她,只是将目光落在自己的事上。
姜姜拿起笔,落下第一个字。
第一个字刚落下,她就被铺天盖地的委屈给淹没了。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么委屈。
她知道,其实这几天她一直没有融入这个世界。
拿起笔好像意味着她向这个世界投降了,向这个世界“女子永远是原罪”,“女子应该端庄温顺”这些封建腐朽得令她窒息的东西投降了。
这不是温顺,这是驯服。
其实,这个世界的“大晋”远不如她所想的那般封建,女子能出门游玩、踏青、上香、看龙舟,男女大防也不甚严的。
她被关在小黑屋里的时候没有哭,
落水的时候,红了眼圈也没有哭。
可这个时候,她却无法阻止自己的眼泪嗒嗒地落下来,滴在纸上,像打开了的水龙头。
眼前模糊,眼泪将字晕染成一个个墨团。
直到,她的手被人按住。
“我写不好了。”姜姜不用抬头也直到谢璋在看她。
“我写不好了。”她唇瓣颤抖,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翻来覆去地胡言乱语,将纸笔全都拂落到地上。
谢璋只是弯下腰,又一一捡起。
“哪里写不好?”他问。
姜姜摇头,嗓音止不住的颤意:“我也不知道……”
“明明不是我的错,我只是……我只是想坐在石头上休息休息。”
她接受了这个世界的规则,是不是表明她真正地融入了这个世界,与过去告别,再也回不到原来那个时代,再也见不到爸爸妈妈了?
是不是意味着日后成了亲,她也要给夫君纳妾,给夫君端茶倒水倒夜壶?伺候穿衣吃饭?
如此一来,被驯服的她还是她吗?
她不知道要怎么向谢璋倾诉她的无力,她只是一个来自千年后的游魂。
“那就慢慢来。”谢璋冷清的嗓音响起,在这初春的寒夜里掷地有声。
姜姜抬起模糊的泪眼,瞥见谢璋苍白的面色,忽然一怔。
他脸色好苍白,唇瓣没有血色,神情看上去也很疲倦,病骨支离,像是活不过三十。
她对谢璋的第一个了解是他幼年丧父,与母亲白氏相依为命。
第二个了解是他自小先天不足,身体不好,被兄弟姐妹孤立。
他是不是也埋怨过命运的不公?
他一定承受过比她如今更大的委屈。
可他却活了下来,不管在别人眼里是怎么看待谢璋的,但在姜姜眼里,他活得很好,她能感觉到他是信念有目标的。
他韧性的生命在这样坚定地活着。
就像他说的,一步,一步,慢慢来。
姜姜的眼泪停住了。
谢璋这才垂下眼,继续握住她的手,“哪里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