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放下毛巾,苦口婆心地道:“请诸位放心,愿意跟朝廷共度时艰的人,朝廷肯定不会亏待你们。所有的粮款,一分都不会克扣!”
豪绅们始终无动于衷。他们不傻,不会轻信任真的承诺。
他们并非不关心北唐存亡,问题是没人知道,以后将会发生什么。就算北唐军民齐心协力,驱走强敌,日后朝廷再过河拆桥,翻脸不认账,这笔粮饷找谁讨要,岂非打了水漂?
皮之不存,毛将焉附,这个道理他们都懂。
他们有心支援,也想捍卫自己的家园,但是,个人的力量毕竟微弱,如果只有一方愿意出粮,其他豪商都袖手旁观,杯水车薪,同样无济于事。
这时候,最需要有人带头站出来,号召大家团结起来。如果整个清河都愿意慷慨解囊,帮朝廷渡过粮草危机,声势浩大,到时朝廷再想抵赖,就将背上滚滚骂名,不得不存有顾虑。
众人见机行事,目光都落在崔神末身上。
清河豪绅集团,以崔家为首。崔家的农商产业,占据清河的一大半。只要崔神末肯表态,接受任真的提议,就会提供大量粮食,其他人才敢登上这条船,跟着一起承担坏账风险。
崔神末对周围目光熟视无睹,自顾低头出神。
任真看眼里,干咳一声,淡淡说道:“崔神末,你的意见呢?”
崔神末怔了怔,抬头答道:“侯爷别问我,这事我爱莫能助。崔家没有太多存粮,家里又有无数人等着养活,没有余粮能援助军需。”
他拒绝得干净利落。
听到这话,众人的表情都变得复杂。
清河郡不算大,他们都在同一屋檐下,知根知底,对于崔家的雄厚底蕴,再清楚不过。以崔家囤积居奇的经商策略,哪怕整个清河都没粮了,他们也不可能缺粮。
崔神末明摆着不想掺和此事。
任真微微皱眉,注视着崔神末,问道:“崔家真的没粮?为何刚才我听崔鸣九说,崔家库房里还有十余万石稻米?”
崔神末呵呵一笑,“崔家的事,当然我最清楚。我大哥精神错乱后,二侄跟着忧虑成疾,他应该是记糊涂了,崔家的粮食早已殆尽。”
当初,崔茂带着儿子去深山求医,两人走后,崔神末一伙便在家族内外造谣,说是崔茂精神紊乱,崔鸣人带着去父亲求医。很多族人知道,那对父子确实是寻访名医去了,不由得不信。
于是,清河郡渐渐传开,商绝崔茂常年殚精竭虑,精力透支过度,需要清心养病,不适合再担任家主,把大权让给崔神末。正因如此,崔家的生意才没出现大动荡。
当父子二人返回家族后,崔神末在崔鸣人配合下,顺利擒住崔茂,将其关在冰窖里,外人无从知情,一直被蒙在鼓里。
此时,任真听到这番说辞,眉尖一挑,沉声道:“这么说,你是不肯卖粮给我,对吧?”
崔神末笑容淡漠,“您可以这么理解。”
任真很清楚,要想从清河郡筹到粮食,崔家是关键,今晚如果不把崔神末摆平,就别想再带着粮食离开。
他早有心理准备,刚才那番话,不过是先礼后兵罢了。之所以设这场晚宴,原本就是要在清河父老面前,将崔家的是非辩论清楚。
既然图穷,那就掏匕首吧。
任真翻动着眼皮,说道:“你不肯卖粮,崔家自有人跟我合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