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疑心深重,他更知道自己这个三儿子在这方面也遗传了自己,否则仅凭宁锦辰区区一个卑贱庶子的身份,根本不可能步步为营到如此地步。
在宁锦辰走后,皇帝微微垂着眼皮,搭在椅边的手轻轻捻动,仿佛在他的两指之间有些一只看不见的小虫子,被他任意残杀,死无葬身之地。
半晌,他才发出低哑的声音,“朕这个儿子,不简单啊。”
一旁的寿安公公轻声道:“皇上英明神武,几位殿下自然也非寻常之辈。”
似笑非笑的一声冷哼从皇帝的鼻孔里挤了出来,“可惜最像朕的那一个已经尸骨无存了。”
他的嫡长子,终究是成了个孤魂野鬼。
这话寿安公公可不敢胡乱接,只得给皇帝倒上一杯热茶,说:“皇上您都是为了天下社稷,能让这天下海晏河清,万世太平。”
所以哪怕牺牲了嫡长子,甚至是牺牲如今被皇帝自己一手扶持起来的“宁怀昌”,那也没什么,因为,他才是天下之主啊!
人生区区百年何其短暂?
当年他爬上皇位不知杀了多少人,染了多少血。而今他年岁已老,如日暮西山,眼看着拥有的一切转眼就要从手中溜走。
这让皇帝万分不甘,甚至惶恐。
他已经手握天下,却为何不能永远坐拥江山?
上苍待他何其薄凉?得到却又失去,他不能接受,不能接受!
枯槁如树皮的手猛然攥紧,皇帝的眼眸锐利如针,“朕绝不允许任何一颗棋子翻出朕的棋局。朕不管那鬼医想要什么,朕要他必须为朕所用。”
即便寿安公公已经在皇帝身边服侍多年,有时却仍畏惧他的威压,“是,奴才这就去办。”
不过转眼他又问道:“不过摄政王那里……”
“朕金口玉言下的旨,他不得不遵。”
只是一个轻飘飘的眼神,就让寿安公公顶不住压力低下了头,“奴才明白,那些女子如今已是摄政王府上的人了。”
皇帝这才“嗯”了一声,摆手让他退下。
给沈临州赏赐侍妾的事乃是皇帝对他以及姜云姒的羞辱。
若是沈临州不接受,便是抗旨不遵,朝堂之上有的是想把沈临州拉下马的大臣,只需一次弹劾,便能名正言顺地责罚沈临州。
若是他接受了,那便是在那新婚燕尔的两夫妻之间横着的刺,终有一日会成为他们对准彼此的刀剑。
皇帝细想着近来发生的种种,许久之后他睁开疲惫的双眼,露出了势在必得的笑容。
他可是天子,天子,算无遗策。
这天下,京城,所有人,都在他的掌中!
偌大的御书房里,银屑碳于铜火盆里燃得通红,若不是能从敞开的窗户看到外面枯黄的树叶,只怕是会让人误以为此时还是暖春三月。
忽然秋风乍起,卷落了树上的黄叶,飘飘悠悠坠于地面。
皇帝原本还算平静的眼神霎时凛冽起来。
他乃是天子,是九五至尊,绝不愿与那再无用处的枯叶一般零落于秋风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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