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光溶溶,倾泻着一地的如火热情。
连亦尘右手牵着缰绳,缓缓而行,身畔的女子,不时的转过头来,与他谈笑几句,一双晶亮澄净的眸子里,荡漾着盈盈笑意,似发着光,耀眼的令人不敢逼视。
连亦尘突然很希望脚下的这条路没有终点,两人一马,并肩而行,就这么走下去,一直走到天之涯,海之角,世界的尽头,宇宙的洪荒……那该有多好……他多么希望时间能够就此停在这一刻,把未来的岁月统统抛却,只要现在就好……哪怕仅仅是将眼前的时光,拉长一点,再拉长一点……让他的这一场美梦不要那么快醒来……也是好的……只是,就连这样卑微到尘土里的愿望,却终究还是奢求……脚步一顿,连亦尘下意识的望向那正远远走过来的一男一女,清润的眸色里,一腔温柔与缠绵,像被蒸发掉的水汽一般,消失的无影无踪。余光轻睨着身畔笑靥如花的女子,瞳孔深处,终是不能自抑的划过一道伤痕。
“连大哥,你说她好不好笑……”
安若溪尚在有声有色的讲述着昨日在宫中的趣闻,说到兴奋之处,还不忘转过头去与身边的男子分享,只是这一瞥,却见他不知为何蓦地停住了脚步,一双眼睛,晦暗明灭,堪堪落在别处。
安若溪心中一动,顺着他的眼光看去,却是紧接着不由自主的心头一跳,然后又缓缓的沉了下去。
但见他们的对面,不远之处,那款款站立着的一对璧人,却不是那淳于焉与苏苑莛又是谁?
他俩这是刚刚散完步回来吗?安若溪的目光,不受控制的落在两人交叠相握的双手上,不知是否今天的太阳太过强烈,竟有些说不出的刺眼。
安若溪微微撇开头去,似连多看那男人一眼都不愿。有句话叫什么来着……对,冤家路窄……一碰见这只变态,就毫不留情的把她刚刚建立起来的好心情,全都赶了个精光……对面的淳于焉,显然也发现了他们的存在,潋滟的眸光,刹那间掠过一片暗涌,修长的双腿,却仿佛先于他的思想,大踏步的向前一迈,连不知不觉间松开了掌心中的玉手,都没有察觉。
苏苑莛只觉一股凉意袭来,被他适才牵过的左手,还停顿在原地,维持着僵硬的动作。但只须臾,似水明眸里便已敛去一切的惊涛骇浪,莲步轻移,亦步亦趋的追随着男人的身形。
男人同他身畔的女子,最终停在了距离安若溪和连亦尘三两步开外的地方。
安若溪却仍旧是微微撇着头,仿佛对那堪堪停在自己面前,玉身挺立,在她眼底投射下巨大的阴影,挡住了日光流转的男人,无分毫的察觉,只把他当成了透明一般。
她听见她身畔的连亦尘,恭谨而疏淡的开口唤道:“王爷……”
只是这样的礼节,却如同石沉大海,半天也没有等来淳于焉那清冽低沉的嗓音回复。
安若溪只感觉那一道漫不经心般扫过她身上的寒眸,像冰冷的刀子一样,隔着轻薄的衣衫,穿透她细嫩的肌肤,一寸一寸的蹭在她的心底,那种不寒而栗的触感,就似被一条湿滑阴冷的水蛇,慢悠悠的爬过她的背脊,尖细锋锐的牙齿,仿佛随时都准备着狠狠咬她一口。身上的汗毛,不由根根直竖。
“凝汐妹妹……你们牵着马,这是要去哪里?”
一触即发的尴尬气氛中,苏苑莛娇媚柔软的嗓音,适时的响起。
安若溪尚纠结了几秒钟,才堪堪的回过头来,开口道:“没什么……我跟连大哥这是要去郊外而已……”
语气漠漠,刻意的透着几分漫不经心与疏离,一双明眸,连眼角眉梢的余光,都未曾有半分半毫,落在苏苑莛身畔那个空气一般存在的男人身上,安若溪已然打定了主意,将那只变态,无视到底。
“我已经请了连大哥教我骑马,连大哥也答应了……我们这就要去郊外练习……”
顿了一顿,安若溪补充道。好吧,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画蛇添足的做一番这样的解释,反倒着了痕迹,仿佛是在故意说给那淳于焉听的一般。
呸,她才不是为了让他吃醋和妒忌呢……
心头蓦地一跳,安若溪不禁怀疑,她的潜意识里面,难道真的会有这样一个疯狂而幼稚的想法吗?
一念及此,胸膛之处的那颗心脏,跳动的频率却是不受控制的越来越快。
“你倒是积极……”
男人清冽的嗓音,似裹着冰渣一样,让烈日炎炎的空气,都仿佛冷了几分,凉薄的唇瓣间,泛着一抹嘲笑的弧度,残酷而性感。
只说了这五个字,便没有了下文,却已足够让安若溪烧着的一颗心,又添了柴加了火,隐隐有燎原之势。
这样的期待,太过危险。安若溪连忙收摄住自己的胡思乱想、自作多情。一双眼睛,在这个时候,却早已忘了要把那个混蛋当成透明的初衷,不受控制的去看对面男人此时此刻,是怎样的一副嘴脸……只是,男人一张天妒人恨的俊颜上,却惟笼着一层层潋滟的冷光,将其他的一切情绪,都紧紧的隐藏在里面,让人一颗心,看不清望不透、进也不是退也不是的吊在半空中……安若溪突然有些厌倦这样的暧昧不明。不再多耽,将一双眸子,从男人的脸上收回,接着他先前的话头,开口道:
“……是呀……太医不是说过吗?要我多多做一些从前经历过的事情,这样说不定能够刺激我,恢复以往的记忆……难得连大哥肯教我骑马,我自然要好好把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