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想怜筝若是知道昨夜发生了什么,真的是不知道她此刻会是怎样的心情。
不过,轻松之余怜筝也没有忘记疑惑,那个雪地上的女子居然就是惜琴公主,还特意嫁过来,她知不知道驸马的身份呢?驸马和她是什么关系呢?还有,为什么刚才看到她们两个站在一起时我会情不自禁地上前踩住驸马呢……这是此刻困扰怜筝公主的最大疑团,也是困扰了枫灵许久的一个心结。
难道,难道……啊!
轿中的一声惊呼,使轿外的两个人更加担心了,天啊,公主不会是晕过去了吧!两个人同时表达了这样的疑惑。但是,公主只不过是狠狠地拍了自己脑袋一下,以惩戒自己以为自己吃醋了的荒唐念头。
再和田许到达外厅的时候,枫灵已经换上了一身青色罩纱衣,昨晚的衣服实在是不该再穿了。而且,一进外厅就见到了背手观赏墙上书画的那个子比她高上几分的年轻人向身边一个侍从打扮的人说了几句什么。
“咳咳,”枫灵故意咳嗽了几声,引起了他的注意,他转过身来,看到了枫灵,露出了一丝微笑。他不过十八岁上下,是窦胜凯妃嫔所出,和惜琴不是同胞兄妹,但是似乎他们兄妹关系极好,这也是在太子窦怀远在晋江之时,枫灵那个“岳父”会派这个二儿子来送亲的缘故吧。
他身着一身湛蓝丝袖袍,却是素净得很,没什么花饰,应该是为了微服私巡才穿得不是很显眼,毕竟他是外国的使节,私下里拜访他国的官员——哪怕是他的妹夫——也是不大方便的。
“驸马爷一夜安眠,不知睡得可好!”他的声音很爽朗,一双灵秀的眼睛扫在枫灵的身上。他面容俊朗,皮肤白皙,是那种南方人特有的肤色,枫灵时常惊讶自己也是有着这种白色的皮肤,虽然从小长在北地。
“窦少爷劳心了。”她微笑着一欠身,算是行礼,再抬头看他还是站着,就将手一伸,说:“为何还不落坐?莫非是嫌小弟舍内寒酸了不成?”
“哈哈哈哈,若是驸马爷府上寒酸,哪里还有华贵的地方?”他开着玩笑打了个哈哈,从善如流地落了座。田许立在一边,枫灵也坐了下来,这才开始打量窦慠身边的两个跟班,一个年纪轻轻,十几岁的样子,脸上很干净,没有胡须。另一个约摸四十多岁,却是面容刚毅,英气勃勃,生得强壮有力,虎须硬挺,眉间自有一派威严作风,双眼炯炯有神,在枫灵打量他的时候似乎正在偷偷地看枫灵,触上了枫灵的眼神后就自动地收了回去,低下了头。
杨枫灵心中一惊,可是没有表现出来,只是和窦慠聊了起来:“窦少爷在此住得可习惯?春寒料峭,还是不应穿得这么少。”
“驸马爷关心,窦某感激非常,不冷不冷,”他笑着将身子斜倚着座椅,扫视了一周,说,“驸马真是个标准的文人,连外厅都布置得如此典雅,叫我刚刚进来,还当是进了书斋呢!不过,文人文弱娇气,自是比不得驸马的文韬武略。”
听着他话中有话的夸奖,也学着他斜靠在扶手上,笑着说:“窦少爷谬赞了,悟民比不上文人。文人也是威武不能屈的,想那文天祥大夫,不也是一介文人的身份上战场上冲杀吗?明知不可为而为之,这也是文人威武之所在;武侯孔明先生,虽无云长翼德之勇,不也曾舌战群儒,智敌百万兵?以文弱而胜赳赳武夫,文人威武不可小视;太公望垂钓遇贤君,赚得大周三十五代江山,不也是个连悍妇都敌不过的文人?文人之威武,悟民未曾学得半点,实在是愧为文人,哪里敢自称文人?”
窦慠略一挑眉,没说什么别的了,只是回头看看,又转过来。
“驸马爷起得可早,不知公主如何?”半晌,他问了这个问题,面上微微有些红色。
枫灵不禁也摸了摸微热的额头,说道:“公主现在还在熟睡,我怕打扰她的安眠,就独自起了。若是少爷想见见公主,在下马上派人去请。”
“不必了,”他慌乱地摆了摆手,又笑着说:“你们夫妻之间的事,怎好叫外人过问,驸马还是小心些吧。免得一会儿来拜贺的官员见了笑话。”
枫灵顿时觉得了不好意思,忽然注意了那上茶的人还未来,于是唤人看茶。
很快,就见着一个小仆端着两盏茶上来,先看了一盏给杨枫灵,再到了窦慠身边,却没来得及端茶,就见那个四十多岁的跟班亲自动手端了那盏茶。枫灵马上站起身来,走上前去,似乎在防备着什么。
果然,那人手不小心松了,一盏茶向地上掉去,幸而枫灵眼疾手快弯腰一伸手正稳稳接住了茶,半滴未洒。
但是她却是故意地又把茶杯摔在了地上,惋惜的说:“哎呀,掉了,来人,再端两盏茶来。”
然后转过身来,向着那脸上平静的跟班说道:“先生受惊了,是我这茶碗的质量不好,加上煮茶的童子粗心,使水落在了壁上,才使先生手滑了。”
那人微微欠身,说道:“驸马言重了。”
“为表歉意,先生还是坐下吧,站了这么长时间,也是累了——不知窦少爷可同意?”
窦慠点了点头,那人也不推辞,大大方方坐下。
茶很快上来了,枫灵亲自为窦慠上茶。然后又是对那人说:“先生想必也是口渴了吧,这杯茶,还请先生……”
话音未落,枫灵已经端着那杯茶向那个人递过去,那人明显愣了片刻,许久才伸手来接。不料枫灵不知是怎的了,膝下一软,微微地弯了下膝盖,险些跪下——但是基本上已经单膝跪下了,至少,在旁人看起来是这样的。尽管下半身出现了这样的变故,上身却是稳稳当当地将茶送到了那人手中。田许见此想上前去扶,又被枫灵的眼神止住了脚步。
而那人竟是接过茶之后,还喝了一口之后,才“发现”枫灵“跪”在地上,急急忙忙地把茶放在机上,把茶盖盖好,然后伸出双臂来搀起杨枫灵,一边扶一边说道:“驸马爷还真是身子瘦弱,居然这样就体力不支了。”
枫灵竟是不恼,反而平静说道:“悟民武功底子的确弱得很,自是比不上先生稳如‘泰山’。”话中轻轻缓缓,似有机锋。
那人和窦慠都是一愣,很快,又不约而同地笑起来,笑得一直立在一旁默默无语的田许摸不着头脑。
半个时辰后,窦慠起身告辞,叫了那个年轻的跟班抱上来了几个鲜红的盒子,笑着说:“驸马的身子委实是弱了些,应当多多进补。愚兄带了些南方的稀有药材来,送与贤弟,望可以起到强身健体之效。”
枫灵谢过之后亲自送这主仆三人出去,发现他们是乘着一辆马车来的,而不是骑马。
再次告过辞,窦慠上了马车,向着枫灵拱手拜别,而那个中年人却是首先进了车内,不再出来。
一路黄色烟尘南去不见了,正是向驿馆方向驶去。
不是处于繁华中心的驸马府门口此刻寂寥无人,枫灵看着那远去的马车忽又长叹良久,然后撩起前襟,真真正正地跪下来,深深地磕了个头。此举把跟出来的林尉等人吓了个半死,还以为驸马忽然头昏倒地了。
马车内,窦慠看着那中年人还在撩起车帘向后看,不禁笑了:“还没看够?我们该回去了,毕竟此地不宜久留。”
“我既然来了,当然做好了必要的安排,”那人声音冷漠中带了几许笑意,“这个小子果然是个聪明绝顶的家伙,难怪惜琴会看上他,只可惜——他不是我的臣子。”
“他不是已经是您的女婿了吗?”窦慠看着面前的人脸色略微阴沉,急忙开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