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两个中年妇女进来了,她们冲她嚷嚷:“大喜的日子哭什么哭?嫁到这么好的人家是你的福气。”说着,就来拉她。
她低头一看,自己穿着婚纱,坐在棺材上。她莫名感到害怕。
脸上有温热的感觉,是眼泪。
她哭了,满脸泪痕,两个妇女不停地掐她,呵斥她,不许她哭。
一个穿着新郎服的男人从地窖口逆着光向她走来,很模糊,她努力睁开眼,想要看清。那个人越来越近,也越来越熟悉,是长歌。她哭着扑进他的怀里,他拉上她转身就跑,后面的人开始追。他们穿过了一个沼泽花园,不知什么时候,长歌不见了,另一个男人将她拉上岸,打了她一巴掌,骂她贱人。一群人围上来,将她绑到一个小货车上,在一条巷子里飞奔。
然后有人向她开枪,可是打中她的是一块石头,石头从四面八方飞来,好多人被打死了,没有尸体,只有一条汹涌的血河从巷子里涌出来,她转身爬上一栋高楼,躲过了血河。
她准备离开,却被一个陌生的女人拦住,她和那个女人打了起来,婚纱很碍事,绊住了她,她一脚踏空,摔了下去。那个女人拉住她,神情很复杂,不舍与憎恨一并写在脸上,她说:“路蒹葭,你背叛了我。”
她笑了,仿佛是一种解脱,她掰开她的手,像一片雪花,直直坠落。
下坠的恐惧感和焦灼感让她惊醒,她猛地坐起,温热的触感从脸上滑落,是眼泪,有温度的眼泪。
好真实的痛感,心痛。梦里她变成了另一个女人,一个叫路蒹葭的女人。
她看了看四周,很多板床,有的用白布盖着,有的上面只留下一滩血迹,冰冷与腐臭的味道一同钻入鼻腔,她皱了皱眉。不用想也知道,这是什么地方。
她抬起手捂住鼻子,发现手腕上的名牌。市医院旧址太平间,13号尸,姓名不详,年龄不详,死因:坠楼。
窗外惊雷滚滚,暴雨倾盆,闪电不停地在医院周围落下,她撕掉名牌,丢在邻床一具腐尸身上,缓缓下地,踩着冰冷的水泥地面,走出了太平间。
雨好大呀,该往哪里去呢?
她依稀记得这里离西城区很近,沿北三路走,就到火车站,然后沿盘旋路东路一直走,13站后路口右转,就是小西园,她的家。
没有车也没有人,城市的街灯孤零零地照着瘦影,雨水堆积,吻着脚踝,金都的环卫很好,可以光着脚跑。
她走远了,雨渐渐小了,夜色更浓,远处的火车站却很热闹,仍旧有许多汽车来往,有许多人出入。她绕道而行,避开人流,从地下通道穿过,站在盘旋路口,彷徨迷失。
稀稀两两的人不断从她身边走过,猛然见她,吓得尖叫一声,骂骂咧咧躲开了。
她打了个喷嚏,似元神归位,脑子瞬间清醒。
“怎么回事?”她看着熟悉的城市,匆匆的行人,举起枯瘦的双手在灯光下审视,“我,没死吗?”
她掐自己一把,生疼。
没死!真的没死!
震惊、喜悦、兴奋,然后是悲痛、愤恨。
“我没死!妍知秋,我没死。。。。。。”她眼里有火,冰冷的火。
夜风送来一股凉意,彻骨的冷,仿佛这不是夏夜,而是寒冬。
她打了个冷颤,转身向小西园走去。
地铁和公交都已经下班,只有汽车和自行车不分白夜在奔忙,她看了看身上,一身的血,终究还是放弃打的,选择步行回去。
一抹消瘦的身影,拖着红白血染的婚纱,疲惫不堪地跌撞在午夜的街头,惊了一路的夜行者,也有胆大的,不仅不怕,还饶有兴趣地跟上来拍照。她是影后,早已习惯了被拍,所以并没有理会。但当三五个年轻男女挡住了她的去路,盘问她是不是COSER,要求一起合影时,她不耐烦地拨开额前的头发,瞪了他们一眼,然后,看着他们见鬼似的狂奔而去。
她感到疑惑,有这么可怕吗?转头不经意间瞥到路边广告屏上的人影,眼眶中两抹幽光闪烁。
“啊!”
她被自己吓了一跳,再去看时,幽光已经熄灭,漆黑的眼眸,干净的眼白,很正常。
她松了一口气,以至于没有仔细去看那张有些陌生的脸。
走了三个小时,脚底生疼,大约已经磨破了,她走走停停,就这样一路晃荡到了小西园门口。
大门锁着,保安室里空无一人,电视机自己播送着新闻,电茶壶煮着水滋滋响,桌上一个打开了的杯面,一个吃了一半的火腿肠。
她拍拍窗户,没有人回应,保安不知道都跑哪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