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家看起来并不大,但是仔细整理起来,顾陈远觉得还是有得收拾的。本来他是打算请人来打包安氏夫妻的遗物的,但是想到近日收到的消息,他又觉得或许在打包整理的过程中发现些什么。
顾陈远抹了一把汗,看着已经整理好的房间和几个硕大的纸箱,他有点头疼,还有最重要的地方要整理一番,那就是安无为的书房。里面在平时看起来就挺充实的,不知道这一整理会需要几个纸箱才能打包好。
“洛,很累吧,休息一下吧!”安若兮端着一杯果汁进来,她踮起脚尖认真而仔细的帮顾陈远擦拭着额角的汗,然后颇为愧疚道:“或许真该请人来帮忙的!”
“没事,他们不仅是你的父母,也是我的。所以,这最后一次,就让我亲力亲为吧!”
这话说出来有些煽情,但是却也算是顾陈远的肺腑之言吧,不管怎么说安氏夫妻在世时对他真的很好。
听顾陈远这么一说,安若兮也就不再多说什么了,看着空空荡荡的房间愣了一会儿神,然后席地坐在阳台上的阳光下,闭上眼睛最后一次感觉安氏夫妻残留在这里的气息。
一旦整理好,他们就会离开这里,虽然这里有她这十几年来最美好的回忆,但是这样的回忆却是笼罩着丝丝哀伤的,她还又很远的路要走,顾陈远还有很远的路要走,而安若茗的路才刚刚开始,他们都需要没有负担没有心伤的幸福。
“洛,过两天我们去拍孕妇照,好不好?”
见安若兮久久没有再说话,顾陈远还以为她睡着了,拿来毛毯给她盖上,不想手被她握住,陡然睁开的眸子那么清亮的看着他,只让他平静的心湖一阵波动。
顾陈远怎么也没有想到安若兮会说这样的话。他凝视着安若兮的眼睛,却发现她的眼神是那么认真与坚决,在某一刻他甚至怀疑安若兮是不是知道了什么!但是安若兮的败下阵来让他打消了这个可怕的猜测。
安若兮红着脸道:“我只是想留做纪念,现在很流行拍孕妇照不是吗?”
做纪念,将来就可以证明他或者是她来过!
顾陈远也是一阵心动,他不知道安若兮是不是知道什么,但是他知道,这个他们共同期待了四个多月的孩子最终与他们没有缘分,可是真的忍心让这四个多月的生命一点痕迹都不留的消失吗?顾陈远不确定了,不留。是痛;留。却也是伤。
“你的身体吃得消吗?”顾陈远抱起安若兮。却是仰着头看向天空,也许只有这样才能让即将夺眶的眼泪倒流:“拍孕妇照也是需要体力的!”
安若兮没有回答,只是将头埋在顾陈远的怀里,越埋越深。直到将顾陈远推到,然后趴到他的身上……
拍孕妇照的事情就算是定下来了,顾陈远联系了熟悉的摄影师,然后将日子约在一周之后。因为在拍孕妇照之前还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那就是安氏夫妻的落葬仪式。安氏夫妻已经火化接近一个月了,既然安若兮已经接受了这个事实,那么让他们尽早的安息就势在必行。
本来安若兮是打算将安氏夫妻的骨灰落葬在公墓的,但是安氏现在的大家长安无恙难得的开口让他们回祖墓去。于是安若兮与顾陈远带着安氏夫妻的骨灰又回了安家老宅。他们回去那天连续一周的艳阳天消失了,天色灰蒙蒙的。下着绵绵细雨。
顾陈远打着伞将安若兮扶进安家老宅,中风的安康文虽然坐在客厅的上首,但是主事的是安无恙。
说心底话,安无恙对这个做他儿子还嫌小的四弟一直没有什么好感,不仅仅是因为他过于得安老爷子的喜欢。还因为他的存在是一种威胁,安家当家人位置的威胁。可是现在这个四弟死了,他却不止一次在梦里梦到他的好,所以现在免不得老泪纵横,伤悲异常。
安若兮也没有想到一进客厅就见到泪流满面的大伯,这个大伯在她的印象里是一个非常讨厌的人,可是现在她很奇怪自己没有认为安无恙有“兔死狐悲”的嫌疑,甚至觉得与安无恙难得的亲近。她向安无恙弯下身子,下跪的行动却被顾陈远和迎上来的安无恙一起阻止了。
安无恙倒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摆摆手道:“罢了,还是早点回去休息吧,明天就要落葬了,宾客必然不会少,你也是双身子,别累坏了!”
安氏夫妻的骨灰被一个雪字辈的晚辈接了过去,今晚是要将他们放在祠堂的。安若兮交出骨灰盒,然后从张嫂手上接过睁着眼睛四下里骨碌碌转的安若茗,抱上前递到满脸泪水的安康文面前:“爷爷,这是若茗。爸爸妈妈在世时就已经想好的名字,纯任自然,旷达逍遥,不受世事烦扰。”
安康文颤抖着嘴唇,似乎想说什么,可是终究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其实他是真的有话要说,他这一生最器重安无为,却也是最没有帮到安无为,现在还要白发人送黑发人。至于这个有孕在身的孙女和还在襁褓中的孙子,他更是有千言万语,可是他说不出来,只能痛苦的“唔唔唔”着,涕泗纵横。
看到安康文如此痛苦,安若兮又是一番泪雨连连,顾陈远连忙上前将安若兮拉开,不想却被安康文突然一把抓住。安康文中风很严重,顾陈远从医生那里得知他几乎是四肢都不能动的,可是现在居然一把握住了他的手腕,还那么有力。
顾陈远很是吃惊,吩咐张嫂照顾安若兮后,不动声色的转向安康文,然后推着轮椅向安康文的房间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