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了凉州、甘州交界处,等见到了大魏兵马,她就可以让这些人离开了。但是在那之前,她希望自己救下的这些人,能够配合自己,一起救下当初那个救了自己的书生。
她至今不知道那人为什么救自己,每每想到就心痛欲裂,头痛难忍。
而在这种情绪的同时,还有一丝遥远的心酸、欢喜伴随。
她想弄清楚自己这个故人到底是谁。
这些答案,也许等进入了大魏国土,就能找到了。
卫清无突然想起来那个书生说过,她进大魏国土后,如果想求朝廷救命的话,可以将一封书信给大魏兵士。
卫清无对此从来嗤之以鼻,她不信任何人,也不愿意任何人救她。她从来顶天立地,怎可能求助大魏兵士?
那人的畅想,如今看来,是落空了。那人一定想不到,她周转半年,伤势渐好,却绝没有依靠过大魏兵士一丝一毫。
这样想的时候,不知为何,卫清无心中浮起一些自得,像是对某人的任性、要某人莫瞧不起她。这种情绪莫名无比,席卷心脏,让卫清无一下子低头,捂住心脏。
她想了想,想自己既然绝不会求大魏兵士,何不看一看那人当初给她写好的信,信中都是些什么?那人是不是格外卑躬屈膝,和大魏兵士说好话?
卫清无觉得自己想得很有道理,她要认真检查一下此人的信件,防止此人败坏她英武名气——
卫清无从怀中小心翼翼地取出一封被帕子包好的信。半年来,她经历了很多战斗,唯有这封信最娇气,需要她贴身藏好,需要她拿帕子包起来。
这封信,就像那个书生一样,不珍惜便会消失。
卫清无打开信,扫开头第一行,便怔住了。
信开头便是:“清无,你是否又在偷看信件?”
卫清无愣住,这信,怎么和她以为的不一样?这信难道是写给她的,不是写给大魏兵士的?那人说什么拿着信找人救命,全是骗她的,哄她的?他早就知道她根本不可能把信交出去?
卫清无蓦地站起来,恼怒羞愤、气血上涌,握着信的手微微发抖。
写信的徐固从不相信她会找人求助,也根本不报什么希望。他也许对她这个人都从头到尾没有期待。
他只说了一句她必然又在偷看信,便拉拉杂杂扯到他女儿,说他女儿如何如何。可是卫清无看得糊涂,因这人也不提要求,不说让她帮忙把信交给他女儿。
他只说他女儿一岁时如何,七岁时如何……十三岁时如何,十五岁时如何。
他给他女儿写了一首古诗,《娇女诗》:
“吾家有娇女,皎皎颇白皙……鬓发覆广额,双耳似连璧……娇语若连琐,忿速乃明集。握笔利彤管,篆刻未期益。”
他有一个女儿,顽劣又娇俏。皮肤白如雪,口齿自伶俐。说话娇滴滴,气如连珠炮。爱耍小性子,怼人只跳脚。
从不好读书,弹琴说手痛,看书打哈欠。绣花女工全不要,只爱扑蝶与玩耍。
他的这个女儿,堪堪学会几个字,便以为自己无所无能,双手叉腰,看到他人文墨,颇有勇气指点河山。她整日玩呀玩,定不下心,鞋子跑掉,回头还要怪人跟不上她。
他的这个女儿,长期受娇惯,心比天还高。每每一凶她,两眼泪汪汪。
他的这个女儿……“一旦羽翼成,引上庭树枝。举翅不回顾,随风四散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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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清无手发抖,手中信掉落,眼泪莫名从眼中砸落。
她立在明月下,手捂着头,呆呆看着那首《娇女诗》。
这是什么样的爱。
这又是什么样的悔。
她头痛欲裂,满脑子都是过往片段的快速流转,绞尽脑汁,她从记忆的欢声笑语中,找出了一个名字:
“露……露珠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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