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盯着那杯水发怔,“咔哒”一声门响,抬头便见季承垂眸沉沉睨着她。心下一慌,她直接把水杵到他面前:“渴了吧?”
动作大了点,水滴顺着手指滑下,“啪嗒啪嗒”打上地毯。季承蹙眉接了水杯,默不作声地从口袋里掏出手帕,递了过来。
叶沂低头猛擦手指:“谢谢。还有那个……辛苦了。”
季承沉默地凝视她,淡声说:“你轻点。”
叶沂的手指一顿,而他继续道:“叶沂你猜,我有多恨你和我说谢谢?”
她胡乱摇头:“我不是那个意思,只是这么晚你还跑过来……”
季承突然拎过她的手肘,大步向前,走出老远才猛地停下:“叶沂,你还要我和你说多少遍?那是我的女儿,我情愿为她做任何事。你选择远离我,我无话可说,但你没权利替她和我划清界限!”
“我……我真不是那个意思。”叶沂懊恼地垂下头。
她只是在愧疚而已。季承和麦苗的对话让她深深自责。季承有多渴望认回孩子,她是清楚的。他即便有再多不是,对麦苗却好的没话说。可她呢?不仅对孩子隐瞒他的身份,还对他隐瞒了另一个孩子的存在。
可有的时候,错误犯得太久,反而顺理成章。纠正带来的后果完全未知,让人怎么也下不了决心。
“是么,那你是什么意思?”对上她游移的目光,他凉声笑笑,“不会说谎就不要说。我走了。”
“季承!”脑子做决定前,声音已经破口而出,“你等等,我们谈谈。”
***
站在叶沂的卧室外,季承微微挑眉:“你邀请我进去?”
叶沂也觉得不妥,但接下来的话她不想让任何人听见,只有这里才足够保险。她有点烦躁:“你到底进不进?”
季承一步跨进来,审视般盯着她看。
硬着头皮关上门,叶沂回头和他对视:“给孩子股份的事,我认真考虑了。你非要给的话,再加一份授权吧。麦苗成年之前,相关权利义务由你代为行使。这件事我不会和任何人讲,包括叶宗。这样的话,即使转移了股份,也不会对你的控制权产生任何影响。”
季承紧紧盯着她的表情。良久,他唇角弯出个弧度,眼里颜色却又沉了几分:“说了半天,又是一件要和我划清界限的事。如果不加你所说的授权,那些股份就要由你代为管理。你不想涉足季氏,所以又在迫不及待撇清关系?”
“你这人心理怎么这么阴暗?我这是为你好啊!让我代理持股对你有什么好?万一哪天季氏和叶氏又打起来了,我站在叶氏的角度上投票,倒霉的不是你吗?”
季承的胸膛震动了一下,眼里却没笑意。他忽地上前,将叶沂困在他与房门之间:“我在试图弥补,你看不出来吗?你那么聪明,我不信你看不出来。”
叶沂皱眉:“弥补什么?”
“我用怀疑伤害过你,所以我想给予你全部的信任。”季承定定看着她,“这是我的选择,你代理那些股份,想干什么都可以,我自己承担后果。叶沂,我不奢求你的宽恕,但如果能得到你一点点原谅,那也是好的。而你的提议,是连这一点原谅都拒绝给我了?”
叶沂怔愣了许久,问:“为什么?”
“为什么我都说了,你还想知道什么?”
“现在季氏内忧外患,你在这种时候让出控制权,是舍命相与。我早说过,你没有对不起我。我确实骗过你,你不信我是情理之中。我们的问题在于家族矛盾。你和我都没有错,只是无力和家族利益抗争而已。你何必为此押上身家性命?”
“因为我还想抗争一次。因为我总妄想,你还能再给我一次机会。”季承垂下眼,浓密的睫毛遮住了神色,投下小一片深沉的阴影,“赌注是输的时候才会丢掉的。我相信你不会害我,也就是相信自己不会输。这样,还有什么代价可言?”
叶沂的心跳兀的停了。他这是在表明复合的念头?他们之间横亘着两个家族的仇怨,当初分开,就是因为无路可走。而现在,他在试图挽回?而且为了挽回,他情愿搭上复仇的成败?在他心里,复仇不是永远都该排第一位的吗?
“叶沂,你不在,家里很冷。”季承微微倾身,心脏贴在她的耳际,下颌抵着她的头顶,“那天夜里,我突然醒过来,差点叫阿菲把暖气打开。可室温明明有二十多度。我这才意识到,只是因为你不在我身边。如果能像现在这样,就刚刚好。”
他微微叹了口气,又说:“开始的时候,我做一切都是因为恨,后来是为了保护你。现在你离开了,我突然不知道自己是为什么了。为你,你已经不是我的了。为我自己,我已经不在乎了。你不在,怎么活我好像都无所谓。”
一室静谧,唯有彼此的心跳和呼吸。时光伴着夜晚一点点漫过,直至让人沉溺。
“季承。”叶沂颤声唤道,“你是认真的吗?”
“嗯。”
“那我能不能问你一个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