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候再想起从前种种,徐妈妈的冷汗便滴了下来。
她虽无儿无女,却有亲朋,娘家那边过得十分阔绰,这都是她自将军府伸手的缘故,以往仗着爷不在府里,自己又是他的乳母,连夫人都得礼让三分,因此愈发不知天高地厚、得意忘形起来――她的卖身契还在将军府!
“我、我……”
“日后别再自称我了。”见她知道厉害,谢隐语气由冰冷转为平淡,“你是什么身份,自己最清楚。”
说完,他再不看徐妈妈一眼,抬腿进了东苑,夫人已经醒过来,正抱着刚吃过奶的孩子,富贵人家没有自己喂奶的,她身体又亏空的厉害。
瞧见谢隐进来,她连忙起身想要行礼,被谢隐扶住又摁了回去:“你我夫妻之间,不必多礼。”
夫人睁着一双美眸,有些惊讶地看着他。
她也是闺阁千金,自然曾做过才子佳人花前月下的梦,谁知一道圣旨将她许给权文德,新婚之夜瞧见他,真是将她吓坏了,又高又壮满脸胡子,到现在她都不知道他究竟生得什么模样,虽说是夫妻,又有了个女儿,却生疏无比。
谢隐与她话了会家常,才将话题转移到即将离京一事上。
夫人闻言,顿时欲言又止望着他,虽说爷高大魁梧又凶悍,在这之前她也一直盼着他赶紧回边关去,可经过生子一事,他闯进来握着她的手,又不嫌弃她只生了个女儿,且有他在,徐妈妈都没那么趾高气昂了,因此她又有些不想他走。
谢隐抬手碰了碰襁褓中女儿的脸蛋,粗糙的手指稍触即离,随后问夫人:“若是要你与我同去边关,你可愿意?”
夫人一愣。
她这辈子去过最远的地方,便是自娘家到将军府,她有些犹豫,见谢隐表情……算了,这一脸大胡子也瞧不出什么表情,只是怕他觉得自己不能共患难,连忙道:“夫唱妇随,妾身愿意与爷同去边关,只是孩子刚刚出生,此去路途遥远,难道要把她留在京中么?我、我不放心。”
虽然也遗憾是女儿不是儿子,可自己身上掉下的肉怎能不疼,怎能不为她打算?
光是想到要与女儿分开,夫人已经心如刀绞。
谢隐明白她的顾虑:“待孩子满月,咱们再出发,路途放慢些即可,乳母婢女都带上,有我在,不会有事的。”
他都这样说了,夫人又能说什么?只得点点头:“那妾身愿意的。”
她其实并不喜欢从习惯的地方到陌生的地方生活,但她更习惯温顺听话,服从夫君的安排。
谢隐问她:“可想好为孩子取名?”
夫人道:“爷没有开口,妾身不敢擅作主张。”
谢隐看看吃过奶睡得正香的小孩,“便叫抱月吧。”
“云卧空山抱月明,不将此手揖公卿,好名字。”
说完,夫人想起爷自幼在军中长大,对诗词歌赋据说并不擅长,连忙噤口,忐忑宛如做错事的小童。
“诗狂肯换五花马,酒兴径乘双玉瓶。”谢隐顺势接了下去,道,“然而我只愿她己身如月,盈缺自知,独一无二。”
见夫人痴痴望着自己,他笑起来:“怎么?”
夫人连忙摇头,心道这是怎么回事,竟从爷身上瞧出一股温文儒雅的气质来,这真的是……不过她竟不知爷也读诗,他虽回来快半个月,但因着自己有孕,都是分开睡的,再加上他每日都要忙于公务,虽是夫妻,一天下来也见不着几回面,更别提是坐在一起说话。
她现在正坐着月子,不能跑不能跳,屋子里门窗紧闭,味道并不好闻,谢隐起身将门窗打开通风,下人们瞧见了想说又不敢说,他对夫人解释道:“只要不吹着风便没事,屋子里空气不流通才不好。”
夫人点头:“都听您的。”
她醒来时身上已经擦洗过,还换了干净衣衫,丫鬟说是将军亲自做的,她很是茫然,又有着说不出的羞涩,若是能将日子过得两情相悦,谁会不愿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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