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奕清亲自将乔意柔护送回殿,他走时神情依旧复杂,却留了一句话:“你今后,莫要再涉足那处,那个地方,藏着秘密……”这话极其轻微,是在与乔意柔擦身而过之时说的,唯她听的清楚。
“什么?”她还想再问个仔细,梁奕清已经挥手,勒令一众御林军退下,自己也甩袖离去了。乔意柔仍是一脸莫名的待在原处,她只觉得,在这宫中呆着的时间越长,心中的疑窦,越发多了……
次日,乔意柔再次到了太后宫中,却是要叫她对平文的琴技进行点拨。
可是,乔意柔身为一介太医之女,从小,沾染的,都是些药草医书之类的。对于那些个琴棋书画,除却棋艺颇有造诣,其余倒真实一窍不通。因此太后此般要求,真是难为她了。
平文早已经坐在一架做工精致的古琴前,翘目望着这边,只待太后点头,她便素手弹来。“等会儿你可要细听,平文这丫头啊,师从京中善琴者——修康。近月来,琴艺有些进步。只是她自己总感觉有些不满呢,今日云舒你可要好好点评一番。”整个神思完全投注于平文的琴艺之上,对昨日的事只字不提,这反倒让乔意柔无从问起。
开始了。琴声犹如天上来,灌注于潺潺溪流间,环绕山林树木,引得百鸟争鸣,百花齐放,万物有如听到春信,均盎然生长。
这便是乔意柔自这琴声中看到的景象。怎么说呢?不愧师从名人,竟是这般厉害……再看向平文的眼神,便带了几丝赞赏。如今看来,这平文除却刁蛮任性,以及对自己的浓浓敌意,其他方面,仍是有可取之处。
“云舒姐姐觉得如何?”今日林萍儿不在,平文却仍是唤乔意柔为“云舒姐姐”。
沉吟了一会儿,这才回道:“自是好的,公主的琴技,毕竟师承修康。”这个回答,似乎不是那么让人满意,眼看着平文公主面上的笑意逐渐消失,乔意柔话锋一转,却道:“我自小对这琴不甚了解,也可称为五音不全,不过听平文公主的琴音,却如听仙乐一般,看到了万物复苏之景。如若不是我想象力过于丰富,那必是公主琴技高明了。”
“那是自然。”平文公主听了乔意柔的话,面上却绽放了笑,看起来倒是极其喜悦的。纵使对方是自己讨厌的人,可是谁不愿意听到别人的夸赞呢?更何况,乔意柔这番话说的好听,听者自是心旷神怡。
太后的眉角微微上挑,对平文的反应不甚在意,嘴角时有时无现出一个莫名的笑。
乔意柔待在太后身边无非就那么几件事,一是陪太后赏花,再是与其饮茶,或是下几盘棋。此厢正对着一盘棋局研究,太后说:“这是裕王先前留下的棋局,哀家一只没有动过,寻了京中善棋者,竟也解不出来。哀家观你棋艺不错,不如试试?”
“谨遵太后之意。”无论她提出任何要求,乔意柔总是不好拒绝的,于是谦虚应道:“夫君的棋艺,高超无比,臣媳不过略懂皮毛,定然不能看出什么究竟来。不过好好研究一番,倒也不负这盘好棋。”
“嗯。”太后点了点头,便不说话了。身旁平文也兀自寻了位置,坐下,对乔意柔的行为不以为然。她着实不认为乔意柔有那等本事,可以破解裕王的棋局,于是差人端了一盘点心在身旁,一边吃着,目光时而撇过乔意柔面上,准备看她的笑话。
这时日也是过得慢,太后眯着眼睛,似有困意。平文目光咄咄,紧紧盯着乔意柔,仿佛要将她戳出个洞来。乔意柔呢,神思也全然被桌上那盘棋局所吸引,眼睛一眨不眨的瞧着每一粒白棋黑子的落处。
脑海中浮现的裕王的模样,却是冷酷的,说他颜如宋玉,貌若潘安,着实不为过。但是与两美男所不同,他具有的,那深藏不露的谋略,高超的棋艺,足矣令他成为每个待字闺中少女的梦中人……
微微甩了甩脑袋,甩去脑海中的不切实际的想象,她将棋盘上的每一子都收入了眼底。
这一步……看似关键,可是若动了它,剩下的便犹如一盘流沙,反倒让剩下的棋子们无处可逃了……纵观全局,无论是哪一子,看起来都像是被牢牢固定住了一般,不能再动。看去破绽百出,实则防守坚固。
“云舒姐姐,感觉如何?”平文公主嘴角勾起的讽刺笑意,是那样不加掩饰。是了,她打心眼里瞧不起乔意柔,认为她绝无可能破解出裕王的棋局,眼下,却正和她想的一样了。
对平文的话充耳未闻,乔意柔的视线不曾离开棋局,她的脑海中已然充斥了所有棋子,所有棋子的方位,就连每一步,都被她分析得透彻。然而,这还是难倒了她。
慢着,难?难?难!
乔意柔忽然想到了什么,眼睛一亮,伸出纤纤玉手,指着一处黑子所在处便说:“此处,便是生路。”
这一举动也吸引了太后的注意力,本来她一直在那处假寐了,原本也是认为乔意柔破解不出这盘棋局,便了无兴致,不想这会儿听到令人惊异的答案。
“哦?你倒是说说,为何?”一局棋盘面前,却凑了三人。
见太后同平文满面疑问,乔意柔神情淡淡,语气也无多大起伏,便说道:“整副棋局看起来复杂,细观其中脉络,通透无比。可是若真的动了其中一子,其余的棋子便会自成一脉,如此下去,便是死局。”说着她顿了顿,又说,“但是唯独这处,看似毫不起眼,但是如果将它这样呢?”手下一个动作,却将那枚黑子拨去了一旁,正与左边黑子连着一块儿了。
说来也怪,只因乔意柔动了这一子,剩下的所有棋子便宛然有了活路一般,突然贯穿相连起来,这其中妙处,却是太后和平文所不能领会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