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不准这个叫惠兰的女人,是不是受人直接指使,或是有人故意传谣给她。闹这样一出来,也显见了女人的性格。看得出,女人不是那种为一句话就很冲动的,分明精明,做生意很有一套,才有可能将县委的招待揽过去。县委的招待,一般会放到政府宾馆里进行,在外面自然也会有一个固定的点。这时她冲进来闹,就很有可能将县委这边的生意给掐断了,难道没有想到这些?还是想到了,却依旧来闹?
这女人对得失的权衡,一定会有自己的一套准则,或许得到了县里主要领导的承诺或许是他说的话是从主要领导那里传出去的,为了五万得罪县委书记也在所不惧了。杨冲锋也把握不住真实的原因,只有等有机会再弄清楚。这个叫惠兰的女人,一看就是战斗力特别强的,精神旺健,再加上一副天赐的本钱,对男人的杀伤力太大,先对秦时明就当街调笑,倒可能将他派出去卧底,套取些消息回来。想着秦时明这个也不知道是不是经历过女人没有,要让惠兰去调教,只怕今后见到女人都会转身逃跑。
“既然信不过我,你找信得过的人吧。”杨冲锋说着转身要走,惠兰见了说“还没有给钱,不能走。”说着要去拦杨冲锋,杨冲锋不过是作势要走,等她拦过去却见杨冲锋稳当当站着没有动。心里就有些气急,这么一个年轻轻的书记,原以为当街吓他一吓,还不乖乖给自己签字就可取钱?谁知道他不但没有慌乱,还弄出这样一个小动作来捉弄自己。见杨冲锋脸上挂着微笑,惠兰在心里不免骂起来,敢捉弄老娘的人谁会有好下场?我还就真和你较一较量,看谁斗过谁。
“就是信不过你,年纪轻轻的就这样会耍心眼,算什么男人。”惠兰说。这时的声音就小了些,却将她那一套吊男人口味的把戏使将出来。
杨冲锋没有说话,看着她,也在等着她将依据交过来看。惠兰这时却不肯就这样认输,一个年纪轻轻的,当街哪会有这样厚的脸皮?谁能够坚持久一些,谁就是胜者。不相信这个年轻书记对她这样的女人而不乱阵脚的,杨冲锋一直平静着脸,像是在看她,又像什么都不看。只要她不闹,将问题摆平了,未必不是一种立威。相信这女人被人支出来,在县城里会有不小的影响力,那么处理好了,也同样会有着影响力。
秦时明反而有些不自在,不敢正面看着惠兰,却又不知道要怎么替领导化解眼前的事。
“书记。”任征骑着破自行车来了,到三人旁边先跟书记招呼。“在半路胡主任说要去落水镇,说了一会工作,上班来迟了。”虽说还没有过上班时间点,但作为办公室主任,应该比领导先到才是。
“惠兰老板,找书记干什么。”任征见惠兰站在杨冲锋前就说,两人的情况不面,任征自然能够看出些眉目来。
“我找书记要账,你们县委欠下我那么多的债,说一句作废就能够作废?世上哪有这么好的事。”惠兰说着,却没有看向任征,而是盯着杨冲锋不放,决心下得很大,今天非要找到你这书记要回这欠债不可。
“现在要什么账啊,又没有到年关。”任征说,在外人面前,倒是没有落下他一个县常委领导的底气来,“从哪里听什么胡说八道的谣言,县委哪一年不是老规矩。”
“老规矩个屁啊,你这个三棒子都打不出一个屁的人,就知道来糊弄老娘,当老娘就没有内线消息?错过今天,我几万块要真没有了,你赔给我?将你家那旧屋卖了也就那点钱。要不拿人抵债?”惠兰的泼辣劲又来了,本来给杨冲锋小小地不知觉地挫伤了下,气势已经下去,这时却因为任征到来又给激发出来。
“你这没有规矩的婆娘,信不信我一个电话将公安局的叫来?到县委来吵闹,严重影响领导的工作。”任征给惠兰挡着书记的面揭穿了老底,便恼羞成怒起来。
“哼,什么叫影响领导工作?当我不知道你们。欠我这么多钱不给,我来讨要就不算工作?任主任是吧,不要用公安局吓我,以为我没有到过公安局啊。我知道你家儿子在派出所里,那有怎么样?他敢来抓我?你叫他来。”惠兰还真不是给吓大的,平时和县里领导说闹惯了,知道不会把她怎么样。
杨冲锋见这惠兰有些过份了,说“任主任,公安局就不要叫了。给你个主意吧,从这周开始,每周让工商局、税务局和卫生局的工作人员都到兰惠酒家去查查,查两三个月就是了。”
杨冲锋话音一落,惠兰当即像被踩中尾巴似的跳起来,离开他远一些,有些惊慌地看着他,不知道说出来是不是要这么做。杨冲锋见真收到效果了,心里一笑。如今做生意开饭店酒楼的,又有几个当真经得住去认真查?就算没有偷税漏税,卫生之类的总可以找出借口来。都说破家的县令,县里实心要为难你,还真是方法太多。
任征见到惠兰这样子,也就摆出一副真要那么做的架势来,今天还真有些给惹怒了。老实人平时都不怎么会发怒,但真触及到逆鳞,发起怒来却格外执意不肯就罢休的。两人配合,看在惠兰眼中,只怕比拦路劫色让她心惊多了。说“你们不能这样欺负人,这还是什么干部,不是成了土匪吗。”
土匪一词在香兰县是口头语,任征却不觉得,杨冲锋听着却有些刺耳。说“不管你找谁要账,最后都得到任主任这里签字,没有他签字一分钱都取不到,你自己看着办吧。”杨冲锋说着脸就有些沉,不怒自威。
任征听杨冲锋这样一说,不知道他是临时起意,要让惠兰折在自己手里,还是真的就将县委里的最后签字权交到他手上。要当真将签字权给他,虽然不一定符合规定,但作为县委办主任要控制这一权力也不是不行。手指有了这个实际的权力后,虽然不可能真卡住谁的经费使用权,但手里掌控经济费用后,身架地位就和之前截然不同。
任征到目前之所以谁都可以捏拿,那是他性格原因,但更深层的却是以前吴文健将财权和人事权完全掌控,不会漏出一点给他。除了做县委里的琐碎事务外,都说不上话,谁还会将他当一回事?之后就形成习惯,而他自己也接受这样的事实。
任征看着杨冲锋,想判断出真假来,杨冲锋哪是他能够看懂的?惠兰自然也看着杨冲锋,觉得这个年轻得过份的县委书记,和其他的男人都不同,对她居然都没有一点贪吃的神色。也弄不清楚他说什么人,但要真将权力给任征这个窝囊废人,今后还和他纠缠不清了。
“找他就找他。”惠兰说,有些负气的样子,“任主任,那你什么时候帮我办呢,不会又推后吧,我也要生活的。”这时说话就不再冲,怕再惹老实人怒气。
回到自己办公室,秦时明自然跟在身后,杨冲锋在大街上时,一直感觉到有种给人窥视的感觉。当时装着不知道,做到自己办公桌后,看着办公桌上那账大而清晰的县委大楼照片是,仔细一想,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同时,心里也明白这个泼辣女人是谁的意思。只是不知道惠兰到底是不是他们的人。
两人还没有说话,办公室外就想起来敲门声,随即听到任征的声音,今天的声音里似乎有了些底气,“书记。”却没有进办公室里来,在外间秦时明那一间站着。秦时明听到敲门声,外间办公室才是他的位置,这时也就先回自己岗位,再找时间听领导安排关于今天这事的处置办法。
“秦科长,书记忙吧。”任征问,见秦时明从书记办公室里出来,也知道两人肯定会说到惠兰这个女人。秦时明从柳泽县办手续过来,就是副科级,到香兰县后,挂着县委办副主任,平时也都叫着级别,任征便叫他科长。
任征来得及时,也是有几个因由。一是今天上班在路上延迟,是不是有人特意安排,自己也说不准,上班迟来却是事实,得先给书记检讨才是;而来对惠兰和兰惠酒家的事要给书记汇报说明,可不要误解自己没有做工作;三来书记先对惠兰说过要他签字后才能拿到钱,这句话是一时戏言,还是仅仅针对惠兰一个人这样做?他不敢认为今后县委里的财务都会经过他的手签字,如今虽熟悉目前的角色,但换一个可签字才生效的角色,谁不乐意?
要过来看看书记到底是什么意思。
“主任,书记在里面,您请吧。”任征是秦时明的直接上司,虽说是县委书记的专职秘书,但隶属上还是归口在县委办里,对任征一直都表示这尊敬。这也是给自己的领导挣面子。
杨冲锋见任征进来,说“老任来了。”会办公室里,就不像在惠兰面前叫他职务。任征有着皱纹的脸,一展开露出笑容来。说“书记,我来检讨,请您批评。”
这倒是任征一个改变,以前什么事没有问却从不主动去说,只是将脸在每当你看向他时,就将笑容挂出来,当真将“伸手不打笑脸人”这句话的真髓理解透了。今天先开口要书记批评,将态度表示出来。按一般规则,下面的人遇上今天这样的事,自然都是这种态度,但在香兰县里,却是第一次。杨冲锋心里哼了一下,没有做什么表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