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长顺停住脚跟人说话,告诉人他是带闺女去给亲家赔罪的,请亲家来吃酒,“顶撞婆婆就不对。”
人们都赞他有礼,又劝他别怪冯氏,说她也不容易。
冯长顺道:“我也晓得她日子辛苦,挺着大肚子上山砍柴,不小心把娃生在山上了。可她婆婆说她也是为她好不是,哪能顶嘴呢。”
又向众人道辛苦,说他请了亲家就回来跟大伙一块忙。
黄老实最高兴,催道:“爹,咱们快点去。喊了我爹娘好回来帮忙。”
他一根肠子通到底,才不想那么多呢,惦记着今儿可是为他闺女热闹的,他不在怎么成呢。
于是,几人小心地从桌子中间的通道走过,一路跟人打招呼说话。
杜鹃因此才知道,那几口大锅是村里公用的,谁家有红白喜事的时候,都会借了来家搭临时锅灶,因为一般人家厨房的锅灶办酒席周转不开。
往奶奶家去的途中,杜鹃得以仔细观看泉水村。
村里更质朴悠闲:直径两尺的大树随处可见,浓荫密布、青翠润凉,鸡蹲在树杈和墙头上居高临下,猪和狗到处晃荡;房屋大多是石墙基和木楼,也有灰色砖墙,看上去有些年头了,应该是用土窑烧的;不知什么地方传来“哗哗”的流水声,想是有河流穿过村里,却“只闻其声,不见其影”。
因今儿是端午,各家门口都放了菖蒲和艾叶,院子里传出小娃儿的闹嚷声;也有人把大晒簸搬到院子里,铺开一摊子包粽子呢,见了黄老实翁婿母女都打招呼。
四人一路答话,径望黄家老宅行去。
到了后,杜鹃一看,却是清清爽爽一个院子,上房四间,东西厢各三间,十分整齐。
黄老二正在西厢门口骑着一根长板凳,用刨子刨木料,杜鹃今天才知道,原来二叔是木匠。
见亲家来了,黄老爹显然有些措手不及。他今天根本没打算去大儿子家,也不知亲家又来了,更不知满月酒的内幕。
冯长顺大嗓门笑道:“亲家,我把闺女带来赔罪了。”
这么一喊,黄老爹、黄老二,以及黄大娘都迎上前来,客气地让入上房,二媳妇凤姑倒上茶来。
坐下后,冯长顺把盐奉上,又把来意说了一遍,示意女儿给婆婆敬茶赔礼,“婆婆说你两句怎么了?当着人顶嘴,这还得了!我来了一听说这事,就骂了她一顿。”
黄老爹斜了一眼大儿媳,见她不情不愿的样子,暗道说得这样好听,瞧你闺女有一点认错的样子吗?因而不等冯氏上前,自端起茶杯喝茶,并垂下眼皮装作无事样。
冯氏垂眸,上前端了茶杯递给黄大娘,一句话不说。
黄大娘见她那被逼不情愿的模样十分生气,然当着亲家,不接茶又不好,遂赌气接了过来。
冯长顺朝女儿训斥道:“你摆这脸子给谁瞧?不服是不是?你婆婆就没说错,你挺个大肚子上山砍什么柴?操的哪门子闲心?真没柴了,亲家还能眼看着不管?就过来挑几担去,还能不给,还能叫你吃生的?弄得把娃生在山上,自己丢了半条命不说,连亲家也没脸面。”
黄老爹听后差点把茶呛进气管,闷咳了两声,极力掩饰。
黄老二夫妻也脸上挂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