梳理清楚这一点后,孟焦又想起了另一个令它印象深刻的梦境——那个神奇的,拥有模糊星辰和蓝色荧光草的,生长着钟乳石林,翻涌着蛇巢的世界。
梦境中的自己和现在差异很大,身上的毛发和斑纹颜色都发生了改变,最诡异的是,梦里它听见自己的身体部位在和自己说话,就好像自己身上每一个器官都有独立思想一般,这简直太匪夷所思了。
如果失去意识后,体内细胞可以自主进化,那是不是说明,诡异梦境中听见身体部位的声音并非假象,而是一种隐喻,或是变相的预言。
孟焦在原地转了两圈,它感觉自己距离事情的真相越来越近了,虽然这个真相可能让它很难接受。
如果变异细胞真的有意识的话,“自己”还是“自己”吗,孟焦开始回忆自己“死后”的所见所闻。
“孟焦人”从世界上消逝,死亡后,自己进入了一种什么状态,在这种中间态待了多久,才由“人”变成了“虎”。
而这个“孟焦虎”到底是一种特殊的重生,还是一个继承了曾经孟焦记忆和意识的独立个体,这似乎已经超出了正常人能够考虑的范畴,就好像克隆人究竟算不算人一样,是一个很难界定的问题。
孟焦只觉有些头痛,它想起了各个国家的神话传说,什么鬼魂,冥界,天堂,地狱,阴曹地府,转世重生,但自己死后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孟焦很清楚。
它模模糊糊记得在一个灰色的没有边际没有景象没有时间概念的世界待了不知道多久,然后就出生了,根本没见过什么鬼差,阎王,这让它无法相信,世界上有灵魂一物的存在。
更何况,出生后这么久的观察记录,已经能够证明,这是一片人类文明不曾涉足的原始森林。
根据已有的动植物群系,孟焦保守推断,该世界的具体时间段至少也在六七千年前,那些古老的部落应该在黄河长江流域玩泥巴,根本不可能来到遥远寒冷的西伯利亚。
谁又能想得到,河边挖洞,烧火,盖茅草房子的一群可怕的擅长杀戮协作的无毛猴子,日后能将活动范围扩展到世界每一个角落,成为地球上的唯一主宰呢。
假设没有灵魂一物,单纯以生物学的角度分析,孟焦觉得,自己已经不再是“自己”了,它是一个很相信科学的人,习惯以数据阐述一切,但这一次,孟焦不打算以生物学的视角确定自己的身份。
水浒中的天孤星,花和尚鲁智深圆寂之时,曾作过一首偈:
平生不修善果,只爱杀人放火。
忽地顿开金枷,这里扯断玉锁。
咦!钱塘江上潮信来,今日方知我是我。
过去,现在,未来,时间留下的烙印永远铭刻在生命的轨迹中,这条轨迹只属于自己,仿佛一道独特的年轮,无论它篆刻在“人”的身上,还是“虎”的身上,寄托的事物经过千万次变化,轨迹永远不变。
况且,就算真有灵魂转世,重生一说。
孟焦扪心自问,自己上辈子也没做什么孽,还不至于把自己发配到上古时期,和野兽为伍。
死前一梦,强烈的愿景,和出生后的种种细节如此相似,孟焦将这一切都归功于未知进化。
正是这种神秘强大的力量,完成了它的遗志,遵从它最后的心愿,不知道付出了怎样的代价,将它带到了几千年之前,使它重回自然的怀抱。
“就算因果循环,报应不爽,这也是一种善果吧!”
“千年流转,弹指一挥间,白驹过隙,时光荏苒,是人是虎,我仍是我。”
停下脚步,再抬头,崖壁上,阴影一寸寸上升,光阴不知不觉间,又流逝些许。
孟焦吐出一口浊气,顿觉神清气爽,想通一些事情,却又带来更多疑惑。
生活仍要继续,有朝一日,离开西伯利亚,它要去长江,去黄河,去幼发拉底河,去底格里斯河,看看人类的先祖,究竟过着怎样的生活。
虎族的未来,迷雾重重,成年后的自己,会不会是梦中那般模样,一身钢筋铁骨,花纹如烈火燃烧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