臧皇后这才舒了口气道:“可算完了。”
绿波进前来为臧皇后揉着肩膀,心疼道:“娘娘就是太心慈了,您就是随手往永福宫发一道旨意叫孔常在今儿个就走也没人能说您什么的,偏娘娘要给那起子不要脸面的货色留脸。”
臧皇后合着眼道:“我不是为了孔氏的脸面,我是为了阿沈的脸面——人人都知道我看中阿沈,要是有个得罪了阿沈的人被我发落凄惨,不管这个人有没有真的触犯规矩,人家都会说我徇私情而枉公法的。”
绿波这才不说话了。
臧皇后忽然道:“二月了,我记得去年进来的秀女里有一个是花朝节生日的,是也不是?”
绿波茫然无言。
严嬷嬷却捧着一摞账本子走进来道:“是有一个,不过那是南边儿的花朝节,和咱们这边没关系。”
臧皇后道:“你不知道,常母后是南人,她向来是过南边儿节日的,皇爷小时候还跟着她在二月里插过花、吃过春菜粥呢。”
严嬷嬷道:“既这么着,奴婢去查查。”
她便到柜边翻出来去年那一拨秀女的父祖三代、生辰八字来,翻了几页,笑道:“巧了,正是沈良人呢。”
臧皇后也笑了:“得了,这妮子又要进位了。”
绿波惊道:“何至于此!”
臧皇后教她道:“有人得宠是在面上,有人得宠是在心里。像阿姜,她虽然聪明,却爱卖弄聪明,殊不知宫里的聪明人不少她一个,皇爷虽然爱她博学多识,却也忌惮这样的皇子母掀起风浪来呢。像阿沈,她虽然不显山不露水的,可是皇爷有不决事,她都悄悄地掺和在里面了,还只说为皇爷分忧,不提宠爱、封赏事,这就由不得皇爷不惦记她了——这就是同经风雨呀。”
“像最一开始董嫔在去年重阳大宴上闹的那一回,阿沈是为了小施才不管不顾的,那叫朋友之义,不论最后小施究竟有没有推倒阿谢,并不知情的阿沈都不会被波及。可是阿姜呢?她不过是看见了阿裴往永福宫去罢了,这就要来在母后、皇爷与本宫这里卖弄聪明,干那些细作的行事,这是好人家女子该做的吗?”
“后来教淑恭事、我给新进嫔妃分派活计事,都是这样。其余人都在那里乖乖地听上头发话,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只有阿姜,叫她带个公主吧,她又带着淑恭去听墙角;叫她管文书吧,她又上蹿下跳地活动,想调到好地方去捞油水;尤其还出了个把脏水泼到那个朱氏女头上好洗白淑恭的主意——面慈心苦!本来小人儿家打闹两下,既然没伤着人,就悄悄地将这事掩过去就完了,内宫的事,难道还能传到外头去败坏淑恭的名声?偏她多事,要买弄自己聪明,出了那么个糊涂主意,贵妃竟也答应,闹得我下不来台,你看最后怎么样?那朱氏女死了!这要不是正赶上皇爷要整顿宗室的时候,我都不知道怎么收场!”
臧皇后越说越生气,竟不知是在教导绿波还是在讨伐姜克柔。幸得这时候宫外传来春水的声音:“娘娘,幸不辱命!”
臧皇后叫她这么一打断,也生不起气来了,只道:“春水过来,我再给你分派件事。”
春水不知何事,连忙听命。
臧皇后道:“你去问问常母后,就说我想起来小时候母后带着我与皇爷花朝节踏青赏红的旧事了,问母后今年二月十二要不要进些春菜粥。”
春水应了,又道:“娘娘这是瞧着常太后身边出来的人才被禁了足,要全常太后的脸面不成?”
臧皇后嗤笑道:“傻丫头,谁有那个能耐去全太后的脸面的!”又道:“不过牛氏失德,太后又素来看重牛氏,想母后与皇爷如今也有些伤心。恰现在进到二月里了,倒好在内庭再开一次小选,进些新人了。”
春水道:“那奴婢就一块儿问问两宫太后娘娘?”
臧皇后略一颔首。
其实要按前朝的旧例,天下大选是没有的,只有在一省之内广选秀女称作大选,而在某京畿一州县内择选秀女称作小选。不过自从先帝无子以来,他为了能选到能生的秀女不知在天下之内大选了多少次,因此如今只管在天下之内的大选才称作“大选”。而大选是不光采选秀女的,还会采选民人子做宫女,这些宫女进宫之后经过一段时间的调理,慢慢懂得规矩之后就可以预备小选了——在内庭中采选有德有才的宫人充做低等妃嫔,如今管这个叫做“小选”。
臧皇后笑道:“如今也是二月里,恰三月里选出来美人之后还可以带着她们去行宫玩一圈。”
春水道:“那娘娘,这一回还是从常太后身边选宫人吗?”
臧皇后道:“不必了,上一回红云红叶两个都是常母后身边的人,那是因为儿子身边的教引宫女得是母亲亲自给的,不然不放心,孟母后为了避嫌就没有掺和这事。这一回再从常母后身边选人,不免就有母后搅弄帝王后宫的嫌疑了。你只管去问问就是,那边两位母后大约是不会管内庭小选的,到时候我就叫翰林院的画待诏过来给宫里十四以上、十八以下的小宫女儿们画像。”
春水应了,臧皇后又嘱咐道:“你不要去问魏璐御前司帐怎么补员的事,他们那边自然会按着规矩来,御前的人,按理不该后宫插手的。”
春水又应了,一时看臧皇后不再吩咐,这方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