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谢孺人如今也不在。
沈令嘉觉得事情恐怕严重了。外命妇无诏是不能留在宫内超过一定时辰的,谢孺人不懂规矩也还罢了,董宜人名门出身,难道也不懂吗?出了这种两个外命妇同时不守宫规的丑闻,一定是谢贵人肚子里的龙胎出了问题,才搞得大家规矩也不顾了。
谢家人不过是教坊司贱奴,倒不必在意;可是董家人乃是朝廷命官、世族主枝,他们家要是咬死了要拿施阿措来顶董妃的缸儿,恐怕施阿措这个民人出身、毫无背景的低位嫔妃就真的危险了。
沈令嘉心如油煎,等到了大宴一散,便迅速退回坤宁宫后殿,她左右望望,这大殿规模极其宏伟,远不是明光宫能够比拟的,边缘游廊下有数间宫室,她静心思索:
谢贵人能够以卑贱之身得宠不衰,必定是个极其聪明的人,在怀了孕的时候,没有什么比将这个孩子生下来更能给她荣华富贵的了,因此她应当非常谨慎,躲在某一间与母亲相见的宫室里,并不乱走;
而董妃要与母亲说话,以她的位份必定是在第一好位置处;
施阿措既然受宣夫人看重,临时为她所差遣管理宴席琐事也不是不可能,但是她位卑,性格又怯懦,一定不敢在大路上横冲直撞,怕冒犯了外命妇们,因此应当是找人不那么多,却正大光明的小路走……
沈令嘉毫不犹豫地冲过去,打开了隐匿在雕梁画栋之后一扇不起眼的小门。
门后是臧皇后身边的春水守在那里,露出惊讶的神色来。
臧皇后却半点也不可怜代王妃,只是命人将代王妃身后的永平郡主扶起来,向她温声道:“你受苦了,只管歇着吧,本宫自然与你一个公道。”
永平郡主脸上神色不明,只管低着头谢恩,就跟着春水去了后殿。
臧皇后这才转过头去仍旧看着代王妃,问道:“代王妃,本宫问你,你与代王谋害朱氏女之事已被钦差探知,你还有什么话说?”
这句话就像一滴水滴进了油锅里,谁也想不到臧皇后会在除夕大宴的时候当着全部在京宗室的面发难,满堂命妇骤然哄闹了起来。
孟太后向来威严,这时候厉声喝道:“谁在议论亲王家事?叫她站出来对着哀家说!”
众人对年轻的臧皇后或者还没有那么敬畏,却论谁也不敢不敬先帝元后、东宫太后,这方慢慢地安静下来。
代王妃本来已经微微失神,这时候却硬气起来,叩首道:“臣妇无知,因与永平之母又过旧怨,又恐怕朱氏女无德之状带累王府,因此一时糊涂,谋杀朱氏女。臣妇愿领死罪。”便将凤冠摘下来,又自己剥了霞帔,端端正正整整齐齐放在一边,自己跪着领罪。
她的姿态实在是放得太低了,朱氏女的事又传遍了京中宗室圈子,立刻就有与她一辈的宗室王妃进言道:“娘娘,外孙女失德,代王妃不过是清理门户罢了,何必死罪?”
臧皇后冷冷道:“谁说要治她死罪了?”
那宗室王妃一噎,不说话了。
臧皇后暗叹这代王妃心狠,竟肯自己背下来这偌大一个黑锅以保全夫婿子孙。其实她一个妇人,哪里就有独自谋杀外孙女的胆子了?还不是代王授意的!虽然代王妃咬紧牙关,臧皇后也不慌乱,随手招了绿波来,令她往前朝去问问皇爷,宗室命妇谋害血亲,该是怎么处置。
须臾绿水回来了,恭敬朗声复命道:“皇爷的意思是,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就按国法处置。刑部、礼部二尚书举了成法,以为‘凡谋杀人,造意者斩’;又代王妃是皇亲,在‘八议’之列,可以减刑;又命妇得赎钱免罪,可免杖刑。因代王得知了这个事,气得了不得,明言出妇。皇爷当即下旨,命除了代王妃服制,一应胁从都按律处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