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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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昭这一走,就是大半旬。
王府外被武德司的人包围住,府里人不被允许随意出入,就连采买都要有人跟着。
“到底怎么个情况啊现在?半点消息都没有,急死个人了。”田枝枯着眉,一手握碎一个核桃。
涂玉玉在旁边捡屑子,也跟着发愁:“是啊,也不晓得南堂主他们怎么样了。听说大理寺狱本来就阴湿,这天气越来越冷,要冻出个病来可不好了。”
“啊嚏——”说到病,沃檀就打了个闷鼻,炸尸似的从摇椅上弹了起来。
她搓了搓鼻尖,眼里濡湿。
田枝瞟来个视线:“你怎么也不想法子打探消息?整天吃了就睡,王爷要知道你这么没心没肺,肯定肠子都要气青了。”
对于田枝的指责,沃檀深以为然:“说得对,我现在就去撞墙,寻死觅活要见我夫君……”说罢她挺腰子起来,嘴里嘟囔道:“你们记得声音喊大一点,千万不要拦我。”
于是起来在王府里逛了两圈,可腿都溜细了,也没找到看得面顺眼的墙。
便在沃檀打算溜第三圈时,有人来报,说是五皇子过府了。
数日不见,五皇子面色疲乏,眼下青影重重,人也有气无力,反而像刚蹲大狱出来的重犯。
再三酝酿后,五皇子缓缓吐露了来意。
沃檀扯着帕子,抽抽答答地装蒙:“不是卢长宁为求自保,主动揭发六幺门,还把脏水往我夫君身上泼的么?既然夫君拒不认罪,五殿下合该想法子替他脱罪才是,怎么反而让我去劝夫君认罪?这是个什么道理?”
心虚所致,五皇子吞吞吐吐,不怎么敢看沃檀。
他嗫嚅道:“南堂主……他把所有罪名往自己身上背,拒不肯指认皇叔。”
沃檀眼泪冒得更凶了,她把脸埋在手里哭了好久,这才哑着声音问道:“那为什么我夫君还被关着?为什么不放他出来?”
她声音里带着啜泣,里头有复杂的痛,有急灾灭顶的慌,更有求助无门的苦。
胞兄与夫婿双双被拘,天大的案子押在头顶,换作任何一个女子,应该都无法淡定。
五皇子挣扎着抬起头,看向沃檀一双哭肿了的眼,心头的负疚感越扩越大,那些本来打算要说的话一句句哽在他喉头,噎得无法再张口。
偏此时,沃檀又吸着鼻子道:“那天来拘人的军士凶得很,也不知道有没有暗地为难夫君……夫君本来身体就不好,现在被人冤枉关了起来,也不知道病有没有加重……”
说着又是哽咽两声,抖着嘴皮子问五皇子:“殿下有没有去看过他?他瘦了没有?还每天都咳吗?”
仿若被蝎子狠狠蛰了一下,五皇子再待不下去,挤出句“皇叔一切都好”,便匆匆离府了。
脚步促疾,近乎落荒而逃。
但他没能说完整的话,总要有人说,他没能办成的事,也总得有人操心。
当日晚些时辰,沃檀离开王府,被人带去了坤宁宫。
事情堆在眼前,曙光在望只剩最后一哆嗦,且皇后并没有五皇子那样的亏心包袱,说话便直接许多。
“我知道,弟妹你惦记着秦府的丹书铁契。但私造兵器是谋反大逆,就是诛九族也不为过,凭你多少份丹书铁契也没有用,而且还会连累秦府。”
略作停顿后,皇后看着沃檀,继续道:“但亲王不一样,皇室子弟量罪从宽,且没有死罪这一条。至多是革爵革薪,押去封地罢了。故而弟妹若想救你那位阿兄,这是最好的法子。”
“所以皇后娘娘的意思,是让我去劝我阿兄改口供,指认我夫婿是么?”沃檀声音发苦,嘴唇抿得泛白。
皇后垂了垂眼皮子,做出默认的姿态。
过会儿后,皇后才又重新说道:“弟妹莫怕,待谋反之罪脱了,再拿那丹书铁契免了你阿兄为旧朝效力的死罪。至于旁的刑罚,左不过刺字流放罢了,山迢路远,换个人替着,也不会被泄露半分。”
沃檀绞了绞帕子,喉咙越加发紧:“可如果押去封地,那里离邺京千里,夫君本就体弱,现在身上还有余毒,眼下这天寒地冻的,他哪里受得住?”
“弟妹大可放心,本宫会指派一批良医随行,嘱咐队伍走慢些,总之一切以九弟身子为重。”皇后耐心不多,手指在案几上点了好些下,勉强放慢声道:“且这都是权宜之计罢了,待舟儿……到时再给九弟平反,九弟一样可以风光回京,好好当他的亲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