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那阵绞痛似乎暂停了下来,浮萍终于回过来了一口气,却也被折磨的精力所剩无几,她用尽力气揪住绨绾的白衣:“季廉,季廉为什么要杀我……他就那么恨我么,季夫人的孩子并非是我……”
“我知道啊,季夫人小产与你并无关系……”绨绾把下嘴唇咬得一片青色。
怀中的浮萍陷入混沌状态,时不时陷入幻觉,断断续续求救:“……季廉,不是我害了……孩子……绨绾姐姐……夫人……是你……别吸干我儿的性命……季廉,不是我啊……”
“不是我,不是我啊!”心痛伴随着一阵大哭涌而上,浮萍哭晕在绨绾的怀中。
青着脸色的琥儿握着刀凑上来悄悄问:“还说一夜夫妻百夜恩,都给他怀上孩子了,至于赶尽杀绝么。正好那只鳖孙子也在齐青界,还是跟邪教混成一处。对自己孩子都如此残忍无情的家伙,要不要我出手杀掉?”
绨绾看了浮萍一眼,向琥儿正色道:“琥儿,没弄清情况之前不要妄下定论。我所了解的班季廉不是杀妻杀子的冷血动物,其中缘由定要弄清楚。还有,注意下称呼是班大人。”
我在一旁若有所思,班季廉,班季廉,班大人,听起来很耳熟的名字,一时间却想不起来究竟是哪一位。
琥儿不服,冷笑道:“因为季夫人小产怪罪浮萍姐,追杀她和尚未出世的孩子到齐青界,还想跟邪教串通,把浮萍姐肚子里的孩子血祭,绾姐见过哪一个有点儿人性的能干出这种事?自己把自己的种给灭了,竟然怪罪别人。我还想骂他老畜生王八蛋呢。”
绨绾头痛不已,微微怒道:“不要添乱了。你只管拿到那东西就好,先救人性命要紧。浮萍这样子,分娩也就是今明两天的事,千万要赶在千面之神发现孩子降世之前拿到拿东西!浮萍一家子人性命都掌握在你手上了,切记切记!”
受到绨绾郑重嘱托,琥儿不敢嬉皮笑脸,立刻发誓保证:“绾姐交给我的任务绝对完成,你一万个放心!”
我在一旁听到只言片语,事情的大概还是未能拼凑成形,只是隐约间发觉事情并不简单,当一根丝线把挺着大肚子的浮萍与千面神教即将举行的火奠日祭礼联系在一起时,我诧异地察觉到那个即将临盆的女人浮萍很可能怀的是圣火婴。这个想法一冒出,我的头上就刷刷冷汗,圣火婴不是应该在神教的严密掌控之中,怎么逃了出来?且眼下的局面,分明是琥儿和绨绾一起保护浮萍母子免遭神教毒手。
时间容不得我多想,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绨绾吩咐随从赶紧把车中随身携带的物品抬进房内。她只带了一个驾车的随从,却有整整两个大箱子,包裹杂物不少于七八件,这浩浩荡荡的阵势倒不像逃命出来的,反而像是出都城来游玩。我见加上琥儿他们三人仍旧忙不过来,就赶紧加入他们,卸下车上放置的衣服物品,绨绾朝我感激一笑。
“姑娘既然是琥儿的朋友,今日之事还是不要牵扯进来,免得给姑娘带来许多不必要的麻烦。”绨绾提点我要置身事外,可我心中的疑惑得不到证实,如何抽身而退?于是赶紧装傻,笑道:“我帮你们拿东西啦,你们就三个人,来来回回要搬好几趟呢。”
绨绾略显迟疑,终究没说什么,默许了我的介入。
而这一默认,像是开启了一道紧闭的门,门的那一边既埋藏着我的命运,也紧闭着无穷尽的麻烦。
这一默许,把门打开了。
或许是一路颠簸腿脚发软,或许是看到浮萍半死晕去心如焚烧,或许是被各方追捕想不出逃脱困境的办法,绨绾走上楼梯的时候不小心踩到了裙角,她一趔趄,扶住琥儿勉强站稳,一件什物从她怀中掉落,“咕咚咕咚”滚下楼梯去。
那是一个卷轴状的物品,虽然没有封绳系着,掉落楼梯的时候并没有松散开来,而是规规矩矩在地上翻了好几个滚儿。
我跟在他们后面,离那卷轴最近,见琥儿扶着绨绾,侍从背着浮萍,大家都倒不出手来去拾,便三步并作两步跑到楼梯底下去把那卷轴拾了起来。可能是触碰卷轴的时候我只揪住了卷轴的一角,不小心一提,把整张竹片制成的卷轴“哗啦啦”打开。
一张卷轴在我面前铺开来。
琥儿和绨绾瞬间变了脸色。
其实我根本没有时间看清上面写了什么字,也没来得及将卷轴收好,印着黑色密密麻麻小字的卷轴仅仅在我面前一晃,琥儿就一步蹬上二楼扶手,第二步飞身跃到我面前,一道金黄色闪电从天降落一般,毫不客气一把夺过卷轴,同时以生硬粗暴的动作将我狠狠推向后面的墙壁,她的力气本就奇大无比,这一推手又一点都不给我情面,我完全没来得及准备,被她一下子推撂倒在地上。
“你是什么人?怎么可能打开这本帖子?说!”
我目瞪口呆。
这还是琥儿吗?那个时而娇美,时而调皮,时而豪爽的少女哪里去了?那个爱骂骂咧咧,关键时候毅然决然出手救援的白虎哪里去了?那个被吊睛虎灵折腾的欲哭不能的琥儿哪里去了?面前这个朝我横眉冷对,整张脸散发出凶恶杀气,随时都会拔出暗藏的袖刀结束掉我性命的女杀手,究竟是谁?
我命悬在琥儿手中的刀上。
“琥儿!”千钧一发之际,绨绾阻止了琥儿企图杀掉我的举动。黄衫少女刚才那风驰电掣般的速度和从二楼直跃而下的行为太过引人注目,小小酒楼中所有人都放下手中的事情,个个目不转睛盯着我们五人,等着观赏好戏。
敏锐琥儿当然知道,引起了人们的注意有违绨绾一向小心低调的行事作风,可她没有退却的意思,还是铁塔一样耸立在我面前,咬牙切齿不甘心就这样轻易放过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