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医院里。
陈眠安安静静地坐在冷冰冰的长椅上,低着头看着自己掌心已经凝固的血迹。
手术室三个大字红澄澄的,紧闭的大门像是一道生死关,医院的走廊里充斥着消毒水的味道,只有清冷的灯光无声地亮着,安静得像是坠入了死门大关一样。
寒冬夜深,气温很低,陈眠觉得有一股冷意不断地侵蚀着她的皮肤,钻进她的每一寸毛孔里,一直渗入到她的骨血里头。
陈眠动作呆滞而缓慢地抬头,看着手术中三个字,整个人都有些迟钝,沾了血的手慢慢握成拳,又无力地松开。
【陈眠,今天是十五号,你怎么不在家?我想你了。】
从袁东晋被送进手术室里开始,这句话就不断地脑海中重复响起,她的心脏如同裂开了一道口子,有丝丝缕缕的凉意密密麻麻地溢出。
这三年以来,每一个月的十五号,都是她强迫他履行夫妻义务的日子,被逼迫的是他,被折磨的是她,其实这样的夫妻生活,她一点也不愿意,然而她却非要逼着他接受这个条件。
开始她以为感情能够越做越爱,到后来才发现他是越做越恨。
陈眠想不明白他心心念念记着十五号的意义在哪里,毕竟两人彼此都明白,这一天不过就是相互的折磨和厮杀。
可听到那阵滚落楼梯的巨响,她的心脏不受控制被攫住,身体动作比大脑更快作出反应,不管不顾地往他们的家冲去。
看见他躺在一滩鲜艳的血泊之中,那一刹那心跳都停止了。
她要离婚,要放弃这一段感情。
然而这漫长的十三年,要如何忘记?
十三年的感情,十三年的青春岁月,她所有的爱慕和美好都给了这个男人,又怎么可能说丢弃就丢弃,说放下就放下?
感情又不是水龙头,说关就关。
袁父和袁母很快就赶到了,他们脚步匆忙急促。
李敏慧一看见陈眠就扑了上来,一把拽着她的手,“怎么样了?伤得很严重吗?啊?”
陈眠眼珠子动了动,声音涩哑,“妈,我也不知道。”
“你不知道?”李敏慧柠着眉,“你怎么会不知道?他怎么会从楼梯上滚下来?”
陈眠的唇色有些苍白,紧抿着不说话。
“你倒是说话啊!”李敏慧摇了摇她,语气很冲。
“好了!”袁父上前将李敏慧拉开,“你没看见小眠也被吓到了吗?等医生出来就知道了。”
李敏慧还想说些什么,但被袁父眼神示意着,只能忍了下来。
秦桑靠在墙壁上,脸色黑沉冷漠看了一眼李敏慧,又淡淡地扫了一眼蜷缩着身子坐在椅子上的陈眠。
之后便是安静地等待。
手术的时间并没有进行多长,手术等熄灭,手术室的大门打开。
李敏慧第一个冲上去紧张地问:“医生,我儿子他怎么样了?”
医生摘下口罩,“放心,病人并无大碍,只是头部撞到尖锐物体裂了一道口子,失血过多导致了休克,现在已经没事。”
陈眠靠在椅子上,紧紧绷着的如同被上紧的弦,渐渐地松弛开。
李敏慧原本要留下来守着袁东晋,但是最后被陈眠和袁父劝了回去,因为不是很严重的伤,等麻醉过后就会醒过来,陈眠自己一个人也可以应付。
李敏慧本想说些什么,但碍于秦桑在场,最后也只好作罢。
陈眠坐在病床边上,腰肢挺直,温凉的目光看着病床上躺着的男人,他英俊的脸庞有些苍白和憔悴,头上裹着白纱,这么看着有些落魄美。
他的眉宇紧蹙着,昏迷中薄唇也紧紧抿着,不知在愁些什么。
陈眠伸手触上他的眉头,温凉的手指轻轻划过他的眉宇,她可能是想的太多,这会儿看着他倒是什么都没有想,只是安安静静陪在他的身畔。
其实她最擅长的就是沉默的陪伴,然而他都视而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