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阳诗会上,当然要做菊花诗。
捧砚从四篇文里左挑右拣,总算挑出了一篇与菊花相关的短诗。
原篇小说写的是一位穷书生寄居山寺读书时,因自伤身世,吟了凄清的小诗。晚间忽然就有个美貌女子出现在寺院里,与他春风几度,又赠金银送他进京考试。
后来书生得中状元,回去寻找女子,那女子才说自己是山中修行的妖狐,因为爱慕他的诗才而找他自荐枕席的。狐妖说自己身为畜类,不配与他成亲,于是帮他另娶了丞相之女,然后功成身退。
不管剧情如何,至少男主写的诗是跟重阳沾边的,拿到诗会上并不突兀。
崔燮揣摩着诗中古寺疏篱,荒草寒露,诗人亲手折来半开白菊,对着菊花回忆家乡的意境,模仿现代工笔重彩连环画的风格,画了一副书页大小的美人图。
至于美人的形象,是他关着房门偷偷打开移动硬盘的文件-中国地理-香港-古代香港-已灭绝生物,翻找出了一份狐狸精作女主的小电影,认真严肃地画下了女主形象。
他画的也不特别写实,但人物比例正确,线条凝练流畅。即便考虑到印刷方便,只用了最简单的线条勾勒轮廓,画出的人还是眼神明亮,五官端正,带着电影中人物的神情风仪,鲜活之态呼之欲出。
捧砚半途中简直要抢过画来细看,硬生生地忍了半个时辰,等他铺色题诗完成,才扑上去,眯着眼细看了许久。
画中佳人倚在破旧的竹篱旁,右袖里露出指尖粉红的纤手,斜拈着一朵清瘦的白菊。篱边扎着几本无人照料的野菊,地面向远处延伸出一片荒草,画面一角露出暗红的古寺砖墙。而那美人两颊施朱,额头敷粉,头上挽着分肖髻,穿着绿衫白裙,销金比甲,腰系鹅黄丝绦,衬出削肩细腰的身材,整个人也像一朵袅袅婷婷的瘦菊。
而时下无论文人画还是刻印的绣像里,画仕女都是细眉细眼,五官清淡的,哪儿见过这样浓丽鲜活的美人图?
他忍不住看看崔燮,惊叹地问:“大哥这画是怎么画出来的?简直像活了似的!”这么像真人,不是照着那些绣像画的吧?
崔燮对他的反应并不意外,也不担心明代人习惯了细眉细眼的画风,会不喜欢这种比例贴近真人的画像。万历年间的曾鲸就在和传教士交流中吸收了西方油画的特点,画出的写真肖像精妙如活人,不仅风靡于当世,还开创了一个流传至清代的画派。
而且这副画用的完全是传统的工笔技法,只将脸部、手部画得更合真实比例,除了好看之外并没有可疑之处。
捧砚这个问题,他心里也早有准备,淡定地朝他勾了勾手指,拖着长腔说:“我其实是照着人画的,照着我最熟悉的,每天都能看见的……”
“我知道了!”捧砚惊呼一声:“大哥是照着自己画的是不是?我说怎么你画的这么顺畅,你天天在镜子里看着这脸,可不得熟么!不过还是不如你好看,你……”
他说着说着才现,崔燮两眼微向上翻,正一脸无奈地看着他。
“我猜错了?难道是咱们家哪个姐姐?”他仔细回忆着崔家几个丫鬟养娘,乃至姨娘小姐的模样。崔燮却不待他再想下去,伸手捏了捏他的脸蛋,调笑道:“我天天看着的人,可不就是你吗?你自己找镜子照照,看这双大眼,这张小脸儿,还有额头上际的弧度,可不都像你吗?”
捧砚叫他忽悠的照了半天镜子,终究还是觉得他说的不对,捧着镜子看向他,又单纯又执拗地说:“我还是觉得像你。你刚才勾着手指让我过去时,那个笑的样子跟图里的美人一样,就是那种……一看就不怀好意的神气儿。”
“……白疼你了。”这孩子怎么说话呢,他能是不怀好意吗?
崔燮收起晾干的画纸,到后院交给匠人研究如何印刷。
这副画一打开就引起了众人惊叹,匠人们把画铺在桌上,凑近卷细看,也和捧砚一样忍不住问:“公子怎么画出这样的画的?简直与生人无异了!”
崔燮笑道:“不就是对着人画么。我见天儿带着捧砚出入,看他那张脸看得跟印在心里似的,画画时就照着画了。反正他长得秀气,换个衣裳式就像美人了。”
李进宝耿直地说:“捧砚小哥不像这个,他看着挺老实的,可没这么勾人。”
崔燮也不想理他。
几个匠人研究了一阵,拿透明的白油纸铺在画上勾描,分出几个图层来刻版。崔燮上色时就考虑到了印刷难度,衣服的颜色都只平涂一次,极少用阴影,大部分色块只需印一次,唯有脸部和际线稍麻烦些,印时要用指尖轻揉出晕色。
但这技巧他前些日子就交给了他们。
匠人练了这么多天,早已熟练,印出来的美人酡颜欲醉,秀如云。岂止是比普通绣像版印出的人物好看,就是市面上卖的仕女图里,也不曾有过这么栩栩如生的人物!
这样的图印成绣像实在可惜了,若是印成画笺,一张卖一钱银子也有人肯买!
画印出来的时候,崔燮还在书塾里,不能回来拿主意,几个匠人就找计掌柜来商量了一下。
计掌柜留着儿子看店,回来亲眼看着绣像图和他们在几张淡色彩笺上试印的图像,心里小算盘扒拉几下,顿时算计出了哪种更赚钱,更值得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