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楼,染霜音。
项怀瑜吃了加入睡药的午饭后,就一直安安静静躺在床上,没出什么幺蛾子。
床头却悠悠坐了个红衣裳的小姑娘,轻软的烟纱裙包裹着纤巧玲珑的身段,晃悠着一双白净的小脚丫,脚踝上松松挂着串银铃,轻轻荡出一串悦耳的叮咚声。
这姑娘梳着花苞髻,十三四岁的小模样十分俊俏,瓜子儿的小脸,粉白剔透的肌肤,跟初春绽蕊的桃花,嫩地可以掐出水儿来,一双眼黑得像子夜,浓密的睫毛扇子似的扑闪扑闪,明明纯净地像汪着两泓碧清碧清的泉水,盯着人望着时却叫人冷不丁生出一股子飕飕的寒气儿。
她一双小手方才正抠着项怀瑜的脖子,粉嫩的指甲正打算一寸寸地抠进去,谁知见萧清流推门进来,她的手便飞快地收了回去。
萧清流眨了眨眼,不懂这通身一股子邪气的小姑娘是哪里来的。
“你是这儿的掌柜?”小姑娘嫩生生地先开口,她轻盈地落了地,在银铃叮咚咚地轻响中,迈着优美的步子走到萧清流面前,生气道:”我来这么久了,都没人招呼我,我饿了,要吃饭。“
萧清流是个见过大世面的,见怪不怪,露出招牌的微笑:“小客官要吃些什么?”
小姑娘转了一个圈儿,轻巧巧地坐在屋子里的圆桌上,认真地想了一下道:“给我来十斤红焖人肉,蒸地酥烂些儿好入味,再来一碟炒心肝儿,多加些辣椒,唔,我不要葱,最后呢,烫壶老酒,我要烈的,一口下去烫的身子烧起来的那种。”
萧清流彬彬有礼地听完,笑眯眯道:“酒有的是,菜嘛,没有。”
“这么大的店连这些东西都没有么?”小姑娘生气了,但是肚子咕咕叫了起来,她气恼地鼓了鼓腮帮子妥协道:“那你现在给我做去!”
萧清流摇摇头:“揽月东来不提供人肉。”
那小姑娘柳眉一竖,喝道:“那你给我去杀几个现成的来。”
“这我可杀不了。”萧清流一摊手。
“那就剁了你的手给我做酱肘子!”小姑娘哼哼了一声,身子一飘晃到了萧清流的面前,灵动如无物,手劲却狠辣如刀,作势就要削了萧清流的左肩膀。
谁知萧清流侧身一避,一手捏住她纤细的脖子跟拎一只小鸡仔儿似的拎在半空:“原来是一只魅。”
那小姑娘不相信自己被萧清流轻易揪住了命门,嫩声威胁:“放开我,你这个混蛋居然欺负一个小姑娘!”
萧清流将她提到和自己一样高的地方,笑得很温柔:“你这娃娃蛮不讲理,明明是你先动的手。”
温画一手端着一整只油光红亮的烧鸡走了进来,道:“现在没有人肉,鸡肉倒是有,铃儿姑娘要不要尝尝?”
柳铃儿挣扎着从萧清流的手里下来,眯着眼看着温画道:“你是谁,怎么知道我的名字的?”
“血蝴蝶柳铃儿的大名,碧落知道的人还是不少的。”温画笑道。
柳铃儿是一只魅,魅这种东西不妖不仙不魔,身形飘忽,难以捉摸,且生性残忍毒辣,不过魅数量不多,脚上挂铃铛的也只有柳铃儿一个。
柳铃儿崇拜强者,谁厉害就腻在谁的身边,但一旦她的能力超过那个人,她就会毫不犹豫杀了他,血蝴蝶的称号是她抢过来的,原来的血蝴蝶已经被她杀了。
见自己的名头如此响亮,柳铃儿骄傲地扬了扬下巴。
她的目光流连到温画腰间挂着的笛子上,睫毛一颤,狐疑道:“昨儿晚上吹笛子的是你?”
温画也不否认:“是我吹的。”
“哼,原来如此,害得我以为湛清跑这儿来了。”
“铃儿姑娘认识湛清?”
“当然认识,他杀了我姐姐,可惜我找不到他,又他杀不了他,”柳铃儿说着瞥了眼床上睡熟的项怀瑜:“好在我找到了他媳妇儿。”
项怀瑜是湛清的媳妇儿,温画是知道的,她试探着问了另一个问题:“湛清什么时候杀了你姐姐?”
柳铃儿努努嘴:“一个月前啊,我追了他一个月,昨天晚上听见他的笛声以为他出现了,结果却是他媳妇儿。”
这消息很及时,比兰握瑾的消息及时多了,项怀瑜以为已经死了半年的丈夫——湛清,不仅没死还杀了这小姑娘的姐姐。
温画发现自己有点喜欢这个任性的小姑娘,将烧鸡推到她面前道:“饿了吧,先吃饭怎么样?”
那烧鸡是萧清流刚做好的,腾出来的热气扑出一层又一层浓郁的香气。
柳铃儿嗅了嗅鼻子,扬起细落的下巴勉强道:“好吧,拿来我尝尝,不过等我吃饱了,你得让我杀了那个女人报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