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冬天,楚国连下了七天大雪。
从朝阳宫里望去,雪白的一片,望不到头的雪景,听风在周鼎面前摔碎了那个雪雕,少年狼狈地趴在地上,努力地想把它拼起来,可是却怎么也恢复不成原样。
他弓着腰,一身傲骨的少年仿佛失去了脊梁,在雪地里蜷缩成一团,呆了一整夜,手上和脸上满是冻伤,眼泪都冻住了。
贺霆也没想到云苏居然就这么没了,他呆呆怔怔地在将军府里呆了两天,第三日的时候,皇帝调查的人到底还是过来了。
元嘉把一切都想得太简单了。
她把人支走,以为没有目击者,却没想到听风和听雨身上是有功夫的,本来想直接将这两个人一块推到河里,却没有成功,而朝阳宫的药渣也不经查,一查就出了问题。
当她被关进大牢的那天,她咬牙切齿,不停地大吼“放我出去!”“我可是公主!”
可是她的父皇却直接下了死刑,皇帝一夜之间老了不少,意外来得实在太突然了,他至今还无法接受,自己最疼爱的小女儿没了。
他大病一场,差点随了云苏去了。
元嘉行刑那天,周鼎去了牢房。
他手里一条浸了盐水的鞭子一鞭子下去,鞭子上还有一排倒刺,活生生撕下元嘉一层皮肉,直接把她抽死了。
周鼎眼睛猩红,他喘着粗气,看着地上没了气的人笑出了声。
他笑得上气不接下气,笑得几乎要站不稳,靠在牢房的墙壁上,弯着腰死命地笑。
张老丞相只觉得有些毛骨悚然,上前劝周鼎道:“殿下,我们回去吧,回去吧。”
周鼎扯住张老丞相的衣袖,他分明在笑,可是一抬起头,笑容上却淌着眼泪,又是悲又是喜,他表情扭曲。
“我怎么不去死?”他呐呐地说,“十三岁那年,我死了就好了。”
他要是就死在那个老太监的院子里,公主就不会死了。
她怎么可以没了,她怎么可以不要他了。
可是那天星星点点的烛火下,她低着头给他摆弄梅花,她笑得又温柔又甜,她保证过最爱周鼎的啊。
“公主……”周鼎抽泣,他手上的冻伤比上回做雪雕时还要骇人,那伤口流血化脓,周鼎手握着拢靠在胸前,他眼泪流下来,他道。
“公主……”
“奴才好痛……你再怜惜怜惜奴才,好不好啊……”
他目光愣愣地发直,周鼎是真的觉得委屈啊。
“我没有喜欢过她……”
他好看见像少女捧起了他的手,她的吻轻轻落在他掌心,神色却娇娇的,她好生气地说:“周鼎,我再也不要怜惜你啦。”
“我没有……”周鼎说,“我没有……我真的没有。”
他想要乞求她原谅,想起身往她那里走,可是没站稳,膝盖和额头狠狠撞在地面上,“砰”地一声血流如注。
张老丞相吓到了,连忙上前扶他,紧张道:“殿下!”
就这一瞬间,少女的裙角就消失在墙角,周鼎顿时崩溃,他大喊了一声:“公主!”
“殿下,安云公主已经去世了啊,您清醒一点啊。”张老丞相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周鼎站起身:“清醒?”
“老师……”他说,“可是我不想清醒。”
周鼎抓住他领口,还在说:“老师……”他顿了一下:“”我真的没有喜欢她……我真的没有……”
被鞭子撕下一层皮的元嘉就倒在旁边,张老丞相当然看出来殿下不喜欢那位元嘉公主了。
他这两天也基本上明白到底怎么回事了,殿下对那位公主,还真是有些过于发痴发狂。
可是斯人已逝,那位公主他只在棺材里见了一面,惊人的美貌花容月貌就叫人难以忘却。
更别提殿下正是年少爱慕,两人朝夕相处,佳人温柔小意在旁,殿下欢喜她欢喜到已经迫不及待想要成婚,这样的人该怎么忘啊?只是明日就要启程回到吴国,殿下若是这样,怎么对付那危机四伏的朝堂?
张老丞相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他心里也有些发愁。
原来的暴君虽然已经暴毙,可是吴国却依旧是很动荡的。
不仅有少数暴君的旧党,还有不少人也是心怀不轨,心里都另有明君。如果殿下稍有不慎,有人趁机作乱,那就所有的一切都可能会功亏一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