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淡定地写着对句,正在后院帮忙的计伙计听说画被王公子拿走,可淡定不起来了,到前院问他:“少东家能不能再画两张画撑一下?现在买《联芳录》的人虽少了,可每天也还卖得出十来本,也有不少人为了看画才进店买书买笺。蓦然撤了挂画,小的恐怕那些客人们要闹起来啊。”
这可也没办法。借了王公子的人,借了指挥使的势,还能不付点儿代价吗?
崔燮安慰地朝他笑了笑:“不要紧,明天跟客人们说,咱们店做新活动,美人图先不摆了,请顾客们选出《寻芳录》第一美人,活动结束后换新海……新的画。”
计伙计张口结舌地问:“怎么个选法?这四个美人再好也是画,又不是真美人,不会吹啦弹唱,也选不成名角、花魁什么的啊。难道找几个戏班子共演《联芳录》故事吗?”
他们这伙计很有前途啊,这么快就有翻拍大Ip剧的意识了!
崔燮暗暗夸了他一句,决定以后有机会就把这事交给他办。但眼下还谈不到那么远,得先把撤展架这事糊弄过去。
他便说:“你去备四个庙里功德箱那样的大箱子,上面分别贴上‘神品’‘仙品’‘逸品’‘幽品’四个大字,叫黄工照着咱们那书里面小篇目上印的那框子描在箱子上,摆在店外。明儿要是有客人问怎么不摆挂轴了,就告诉他们店里要选第一美人,凡买了书的顾客都能往箱子里投一票,得票最多的佳人咱们就在墙上贴一幅肖像永留纪念。”
那怎么分是谁买过书谁没买过书,怎么分谁投了几票呢?计伙计苦着脸说:“这些日子买书的太多,小的也记不全。万一还有人叫家里奴婢拿着书来投……”
粉丝刷票影不是再正常不过的吗,不让读者闹起来就行。崔燮微微一笑:“你不记得内文篇名页反面页角里印的那朵花了?叫他们剪了花投进箱里投票就是。没人投也不要紧,横竖只是为了找件事拖拖时间,让他们不计较撤了挂图之事,我恐怕得过年之后才有空画新图了。”
计伙计诚惶诚恐地安排此事去了。他原以为这么干定有不少人不满,却不想撤了展画改成投票之后,闹是有人闹,可也有不少顾客回头买书,就为了多给心爱的女主角投一票,好让她中选为第一美人,新画能永久挂在书坊里。
这拨销售回春来得猝不及防,计掌柜的腰板儿又挺直几分,抖着胡子忙里忙外,纵然累得老胳膊老腿僵,到晚间数着银子,也觉得心满意足。
过了腊八就是年,各家开始筹备年礼的日子,崔燮那本《四书对句》也编到了头。
他拿店里印的上好粉腊笺作纸,用台阁体认认真真抄了一遍,叫将人装订成册,题上自己的名字。书里从二字对编到八字对,共五百余对,满篇圣贤之语,庄重绝俗。随着书一道送去的还有一卷画——不是连环画风格,而是真正工笔重彩手法细细绘成,用一层层颜料铺出光影,立体而逼真的谢千户骑马图,题了他自己的款,钤了新刻的私章。
他也不知怎地,记忆里对那位千户最深刻的就是他骑马的模样,以至于后来自己对骑马也颇感兴趣,仿佛骑上了就能跟锦衣卫那么帅气似的。
画这副图之前,他还担心自己已经想不起谢千户长什么样子,还想着画到画不出来的时候就问问崔源父子,甚至问问县衙里那些接待过钦差的人。可是真正动笔时,他心里就清清楚楚地忆起了他双眼下的卧蚕,天生含笑的双唇,还有说话时那种轻缓得近乎温柔的神气。
崔燮忽然想到,原来他不是骑马帅,而是本身长得就帅。自己骑着小马时的模样跟人家的风姿……可能得差个几十公分。
他一向不太会画马,为画这图还花了几天在王家马场上画别人骑马时的姿态写,还蹲在马旁观察肌肉、骨骼走势,倒耽误了不少锻炼时间。但最终能画出这张图,他就觉得这些日子花的工夫都是值得的,这才是他该拿出手送人的东西!
崔源帮他找工匠裱好图画,又看着那本薄薄的《四书对句》,忍不住劝道:“这两样礼还是太薄了点,少爷要不要再添几十套书,还有美人笺什么的?”
崔燮回忆了一下两人来往的情形,笑道:“谢千户是清正之人,那种俗人爱看的遇仙小说就不要给他了。笺纸倒是可以拿几盒,但不要美人笺,要后来咱们印的那些花果清供的小笺,拿出手才有面子。”
如此才显得我是个正经文化人儿,跟那些画小黄图的不是一路。
他把书、画、笺封在一个小小的箱子里,送往王指挥使家,请他帮自己带到。王项祯掂了掂分量,便笑道:“你们读书人送礼物可真不实惠,行了,哥哥回头给你添些金银珠玉,保证不让你的礼比别人的寒碜。”
崔燮苦笑道:“谢千户一向知道我穷,不会计较这些的。王兄只管这么送去,我一个读书人也只能送这样的礼,再多的反而不好了。”
王公子眯着眼看了看他,笑道:“也是,他那时愿意帮你,如今肯定也不会计较你的礼薄不薄,有份儿心意还不够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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