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多钱少都是钱,积少成多嘛。”徐则进嘿嘿地笑,“不过话说回来,你那个朋友看上去就很有钱,诶?你什么时候交了这种朋友……”
江浔又不再言语,徐则进自讨没趣,也再没挑话题。他担心,把江浔送到住宅楼门口后还跟着他到了地下室,江浔开门进入,徐则进站在门边上,两手交叉抱臂哆嗦,是冷的。
“要不咱租个别地儿吧,”徐则进劝道,“这地方便宜是便宜,但也太遭罪了。”
“但我找不到更合适的了。”江浔说的是价格。他又裹了件外套,坐到电脑前,开机。
“还画呐,”徐则进的声音拔高,“都几点了,你不睡吗?”
江浔没回答,回头漠然看了徐则进一眼,就开始点鼠标。
“不是啊,江浔……”徐则进声音又小了,“我给你打电话前,你妈又联系我问你的吃住。说真的哈,我当时要是知道你晕倒送医院了,我肯定不敢和你妈说你过得挺好的。江浔,这样下去真不是办法,你别动画没做出来,身体先垮了。”
江浔没再回头,点鼠标点频率也没变过。徐则进知道他是听不进劝的,叹了口气,帮他关上了门。
门锁落定后江浔的右手就悬在了鼠标上方,食指笨拙地颤抖着,上面还有药膏的味道。
江浔把自己摔进座椅靠背,揉了揉手,再也控制不住地掩面。
他没掉眼泪,只是他也觉得好累好累,累得都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图什么。这时候他兜里的手机震动,他掏出来,双目疲惫到看不清来电显示。
“喂?”
“是我,”是夏清泽的声音,“到家了吗?”
“到了到了。”江浔挺直背。
“嗯。”那边安静了两三秒,叫了声江浔的名字。“早点休息,”他说,“天冷,别着凉了。”
江浔环顾了一下这个阴潮的房间,点头道:“好。”
他挂了电话,身子又卸力地往后倒,大脑一片空白。也不知道是什么念头在驱使,他出了门上楼,站在住宅楼前的空地上仰起僵硬的脖颈。
他看到了月亮,冬日里的月明亮而冷冽,他把手揣进兜,拿出那枚硬币扔地上,硬币反射出暗淡的银光。
他觉得夏清泽就是那莹莹天上月,他是路边一角钱。
这个念头让他眼里的酸胀蔓延到了心底,他想夏清泽真的是一点都没变,而他为了那部动画把自己折腾成这副模样。真奇怪,谁来劝他阻止他,他都愈挫愈勇,铆足了劲憋足了气一定要让曾经不看好他的人后悔,可今天一见着夏清泽,他竟然有了那么一丝丝怯意。他重新回到那个别人眼里没有希望却装着他所有希望的房间,躺在床上盯着掉漆的天花板,总觉得自己要是个正常点的普通人,有份正经工作,那他刚才站在夏清泽面前,底气是不是就会足一点,说话声音是不是就会大一点。
这些可能性冲击着江浔的神经,从高一的开学典礼上听到夏清泽国旗下讲话起,这个人的名字被江浔藏了八年。八年过去,夏清泽依旧高高在云端,他江浔也没变,尖子班的那些同学看到现在的他,肯定会讥笑他没混出个人样。
他不想这样。
他抬手,看着他花瓣上的颜色,抑制不住渴望地无声呐喊:他不想这样。
他改变不了现状,但他可以逃避入梦。他从来都是在人群中仰着头看夏清泽,但在某一个时间和地点,他们中间隔着往来香客,却又对望一眼。
他真胆小,目光一对上,就匆忙挪开。
他耳边有僧侣在念《地藏王本愿经》,他之前随奶奶听过方丈讲学,方丈说时空无尽,过去、现在、未来皆无限。
他闭上眼,意识聚散,入睡如入水——当身体隐于高山深海,松涛浪卷,他知道自己就要回那梦中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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