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清泽玩弄他头发的手指定住。
“我昨天晚上问了小爱同学,它说可以带更多人进梦境,就像上一次我们两个稀里糊涂进去一样。”
“哪三个人?”夏清泽问。
“你、我,”江浔凑近,“还有你母亲。”
夏清泽揉了揉眉心。
“而且小爱同学说,超过两个人——”江浔立即改口,“超过两个人是不影响穿梦效果的,你如果觉得有必要,也可以把你父亲叫上。”
“他就算了,”夏清泽也没考虑他,但却想到另一个人,江浔也问,牧云依什么时候回杭市。
“可以把她也带上。”江浔提议,“她肯定,也很想再看看你姐姐。”
于是牧云依也来了,他们四人围着一张方桌而坐,由夏清泽讲解穿梦的原理。牧云依和他们是同代人,尽管觉得匪夷所思,但接受度高,并不会觉得夏清泽是在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蒋灵没听懂多少,但精准地抓住重点:“也就是说,我能再见到樱樱。”
“对。”夏清泽喉结动了动,“我们都能再见到姐姐。”
“那我们接下来需要做什么?”牧云依问。
“什么都不需要,”江浔晃了晃手腕上那颗还有三片花瓣的小吊坠,笑,“大家只要开开心心的去就成了。”
他把手机放在桌面正中间,点开那个bug,小爱同学让他们去各自的房间睡上一觉,醒来就能回到那个时间点。夏清泽搂着江浔,闭上眼,不知过了多久,眼前闪过一道白光,再睁开,他坐在一张方桌前。窗外的光泄进来落在他身上,映得周遭的掉落的细尘舞动。他听到了笨钝的脚步声,有人从他正对面的楼梯走下来,在最后一格停下,手扶着栏杆,就算隔了五六米的距离,纤瘦手臂上的血管还是清晰可见。
她很虚弱,并不仅仅是身体上,还有心灵上的疲惫。她勉强挤出一个笑,另一只手插入外套衣兜,捏住那封没有写地址和收件人的信。
她正要开口说些什么,她那一直安安静静的弟弟走过来,紧紧将她抱住。虽是有血缘关系的姐弟,异性之间肢体亲密接触还是让她在最初的那一刻感到不自然,双手跟投降似得举着,并没有回馈一个拥抱。
但夏清泽已经别无所求,他在夏樱看不到的地方眯着眼笑,心满意足地像拥有人生第一只猫。
他知道夏樱的口袋里有那封信,他有想过跟她坦言自己来自于八年前,想告诉她家人的痛苦求她不要走,不要离开,好好活下去。可当他真的把夏樱抱在怀里了,他才恍惚地记起来,他从一个很小的年纪起就被教育要叫夏樱名字,而不是——
“姐姐。”
夏樱眨了一下眼,唇瓣微启。然后她又眨了好几下眼,举着的双手如定格动画缓慢垂下,放在夏清泽的后背,再他又叫了一声“姐姐”后回应:“弟弟。”
她像是处在一片一望无尽的大沙漠里,就要渴死了,手里突然有了一抔水,让她能再坚持几个小时。她的思维和身体像是分开了,她的躯壳里又另一个夏樱在往下坠,夏清泽就是也跟着跳下去,也拉不回来。
所以她不怪任何人,他们所有人,其实也都尽力了。但今天是她近期能抓住的最后的机会,如果蒋灵回来了,她就出不去了。
她问夏清泽能不能带她出门,她想寄一封信。不知是不是错觉,她觉得弟弟的眼神很受伤,她再三强调自己绝对不会乱跑,夏清泽在听她反复的承诺后说:“牧云依今天会来。”
夏樱只觉得一颗心被扎了个穿,连她自己都惊讶,她感受到的反而不是喜悦,而是愤怒。
“她在参加比赛,赢了可以签约苏黎世芭蕾舞团,”夏樱笑了一下,“她和我不一样,她是真的喜欢跳芭蕾,没理由在这个节骨眼上回来。”
“她会的。”夏清泽固执且坚定。夏樱不和他争,正想着怎么从夏清泽手里拿到钥匙,别墅的大门从外面被撞开。她扭头,看清楚来的人是谁后肩膀一垮,冷漠和烦闷都写在眼里。她不明白自己的母亲为什么如此慌张着急,明明才出去没几分钟,怎么就回来了。
夏樱原本想把目光挪开,可却发现蒋灵脸上挂着泪,只能克制住不哭出声,而无法控制住肩膀不要随着情绪而耸动。她应该是很想走过来的,但她后背贴着门,双腿撑直,好像膝盖稍微弯起来,她就会跌坐在地。
她这样子真无助和可怜,可她又是很美的,连夏樱见了,都暂时忘了之前的争吵和矛盾,只想哄哄她,让她别再哭了。她才注意到蒋灵手里领着一个购物袋,挂耳勒红了她的手腕,夏樱走过去,挺不情不愿地帮她把塑料袋取下,眼睛往里面一瞥,一愣。蒋灵笑,眼泪还在涌,但她在笑,和夏清泽一样心满意足。
“你不是说想染头发吗,”她抹了把脸,将购物袋里的染发剂一一拿出来,让夏樱挑。夏樱用手背探她的额头,不可思议道:“妈,你没事吧。”
蒋灵没说话,紧攥着夏樱的手贴着自己脸颊,闭眼长吸一口气。再睁开,她眼里也有了真诚的笑意,近乎怂恿道:“你想染什么,我们就染什么。”
“……真的假的。”夏樱鼻子都酸了,开玩笑地问,“你真的是我妈?”
“当然是啊。”蒋灵揉她的脸,眼泪啪嗒往下掉,将失而复得的女儿搂在怀里,恸哭到难以抑制。
“一直,永远都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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