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尔腾虽说不悦云倚风与阿碧的对视,却也知道这主意不算烂,能打败谣言的除了真相,其实还有另一个更大的谣言。不管用什么办法,只要能阻止邪教教义的扩张,都是对战事有利的,值得一试。而其余部族首领们,见大梁、葛藤与云珠三方都无异议,自然也不会出言反对,这件事就算是暂时定了下来。
李珺也挺兴奋,他原以为打仗嘛,定然无聊得很,却没想到还有装神仙这种有趣的事。因此在商议结束后,还意犹未尽想与云倚风再聊一会儿,结果却被江凌飞自后领一把扯走,小别胜新婚,听没听过,你凑什么热闹。
大帐内,梅竹松替云倚风把完脉后,道:“虽说连着赶了十天路,倒也无大碍,只是稍微有些虚弱,好好休息就没事了。”
季燕然问:“那霁莲露不必再服了吗?”
“暂时停一阵吧,药吃多了总归不妥。”梅竹松道,“云门主内力深厚,若能试着不靠霁莲,就能维持住现在的状况,那就再好不过了。”
“我明白。”云倚风点头,“多谢前辈。”
季燕然亲自将梅竹松送回帐篷,回来后就见云倚风还在桌边坐着,手中一支狼毫刷刷如飞,眸子亮闪闪的,看起来半分困意也无。睡觉是没指望了,说不定还要写到通宵天明,季燕然无奈叹气,取过大氅搭在他背上,又问:“计划?”
“这件事,还是得越快越好。”云倚风道,“凫徯喂牧民们服下的药丸,也不知是什么玩意,总觉得有些担心。”
根据俘虏们所言,所有人在抵达荒草沙丘后,都需服下一枚黑色丹药,而后便会变得力大无穷,彻夜练武劳作也不觉累,像是有用不完的精力。梅竹松在替他们检查过后,却并没发现脉象有何异常,实在诡异。
季燕然道:“倘若真有这种药,我倒是想让你也吃两粒。”
云倚风疑惑:“嗯?”
“已经很晚了。”季燕然站在身后,替他轻轻按揉肩膀,“赶了这么多天路,连阿昆都让你多休息,方才答应得倒是听话乖巧,现在却又写个不停,可不得吃些神药撑着。”
“嘶酸。”云倚风歪着脖子,“好好好,我写完这几行便去睡。”
季燕然笑笑,坐在旁边替他磨墨。清雅秀丽的人,字也写得清雅秀丽,又工整又端正,看着便赏心悦目。握笔的手指细瘦纤长,袖口挽着,手腕雪白,半截小臂也雪白,视线再往上,便是露在寝衣外的锁骨、脖颈,白净的下巴,和幽幽森森的眼神。
萧王殿下单手撑着脑袋:“喂,我可没打扰你。”
“去床上。”云倚风道,“有你在我面前,怕是明早都写不完。”
季燕然问:“为何?”
“因为”云门主斟酌了一下用词,诚恳道,“看王爷如此英俊高大,迷人潇洒,实在难以忽略,整颗心都恍惚荡漾了,哪里还能做正事。”
季燕然嘴角抽动,半天才忍住笑。
另一处帐篷里,耶尔腾握着侍妾的手,柔声问:“为何要一直盯着他看?”
阿碧垂下眼帘,过了许久,方才道:“我曾经见过一幅画,画里的人和他很像。”
听到这个答案,耶尔腾稍微松了口气,又随口问:“是哪里的画,你的故乡吗?”
阿碧摇摇头,靠在他怀中,不肯再说话了。
夜深深的,冷冷的。
云倚风趴在桌上,眼睛一闭就睡着了,手臂下压了厚厚一摞纸。季燕然替他将东西收拾好,打横抱着人回到床上,仔细按揉着僵硬的肩膀,又轻声叹气:“你啊”
云倚风舒服地放松身体,睡得越发香甜。
不忍打扰疲惫的人,连帐外的风声也静了。
云倚风的计划太过详细,详细到所有人看完都觉得,行,就这么办。至于疑问,也只有耶尔腾提了一句:“只需建一处仙国,让牧民们看到就可以了吗?假如他们提出问题呢,士兵要如何回答?”
“士兵不用回答。”云倚风道,“我来回答。”
耶尔腾虽说目光狐疑,却也没多问。
搭建仙国的地点选在了一处平坦的草丘。那里有一潭清澈的湖,月露会洒满每一寸银草。
雪白的帐篷被搭建起来,挂上了七彩的装饰,地上铺满了绒毯,赤脚踩上去时,就好像踩在落满花的云端。灵星儿如同债主,带着弟子前往每一位部落首领处,搜刮了好些美酒,珍贵的装饰也全部被借了过来,明晃晃地摆在桌上。
李珺提出意见:“这仙国也丑得太暴发了。”大红大绿鹅黄柳绿,值钱货都挂在显眼处,不忍直视啊,,辣眼睛!
云倚风一边看众人忙碌,一边问:“那平乐王心里的仙国该是什么样?”
李珺闭起双目,凝神遐想道:“一轮红日,万里金云,鼓乐声中玉门缓缓打开,瑶池仙子以彩霞为霓裳,诸位仙人以长风为骏马,席间觥筹交错,云端轻歌曼舞,天青青、水澹澹、雾绵绵喂喂,你等等我啊!”
“天青水澹雾缠绵,的确飘然高爽。”云倚风道,“但那是你心里的仙国,牧民们想要的神仙日子,无非是三餐有酒有肉,家人健康团聚,若老天爷肯多降几场春雨冬雪,就更好了,什么长风骏马彩练霓裳,他们不懂,也不想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