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谁才是江家的叛徒,江凌旭道:“几位叔父正在仔细排查,尚未得出结果。”
江凌飞没有接话。距离江南斗走火入魔,少说也已过去了大半年,至今仍一无所获,也不知究竟是查案的人太废物,还是压根就没想着要好好去查,只等着迎接新掌门。
江湖里门派众多,野心勃勃的人也不少,几乎每隔几月就会传开一个“争夺掌门之位”的故事,父子、兄弟、师徒,都能为那一点点权力斗个你死我活。这种戏码上演多了,吃瓜看客慢慢也就琢磨出了一个共性——倘若旧掌门离奇遇害,倒也不必费劲去找凶手,只消看看下一任掌门人是谁,十有**跑不脱关系。
江凌旭显然也清楚这一点,见江凌飞似是面色不悦,便道:“昨日我见到萧王殿下与云门主,听闻葛藤部族已被驱逐,西北长乐安宁,想来军中也不忙了,既如此,三弟不如在家中多住几天,正好也能帮忙查一查凶徒。”
江凌飞道:“叔父重伤昏迷,一时片刻看来是不会好了。掌门之位虚悬,家中难免人心惶惶,其余门派也容易趁乱而入,不知大哥与几位叔父是如何打算的?”
没料到他会问得如此单刀直入,江凌旭短暂犹豫一瞬,方才答道:“先前已派人前去迷踪岛请鬼刺神医,叔父也未必就不能醒转。现如今家中的事情有我与五叔看顾,勉强也能撑下来,倒不着急推选新任掌门。”
江凌飞点点头:“如此也行,那我便先回去歇着了。”
他所居的院落名叫“烟月纱”。位于江府宅院最西侧,原是后厨用来杀猪宰牛的地方,成日里血流成河,人人都嫌晦气,却偏偏被三少爷相中,在上头盖了新的宅院,挖了处小池,栽了杨柳养好锦鲤,夜夜皆有月华笼轻纱,清静逍遥得很。
江凌飞一路往回走,一路不停“巧遇”各位叔伯婶娘、兄弟姐妹,众人都是在听到消息后,匆匆忙忙跑出来一探究竟的。虽说面上笑得热情亲切,但就如季燕然所言——诺大一座山庄,却无几人是发自内心地欢迎这位三少爷,相比而言,反倒是那用铁链子搞绑架的暴躁江小九,还要更真诚讨喜一些。
以及,还有另一个比较讨喜的。
江凌飞刚回烟月纱,还没等坐稳,一个人就笑着走了进来:“三少爷!”
对方是位丰腴又可爱的姑娘,面庞圆润,鼻头更圆润,笑起来两条眼睛眯成弯月,名字便叫月圆圆。会烧饭,会弹琴,还会绣花杀猪,打架也是一把好手,挺全能。
“我现在不做厨娘了。”她说,“改去雅乐居抚琴了。”
江凌飞示意她坐下:“给我讲讲,家里现在到底什么情况?”
对,这位月圆圆姑娘,还是三少爷在江府中的一双眼睛,负责搞一些小小的情报工作,也不必写信,全部记在心里,待下回见面时说给他听便是。
“掌门走火入魔那日,守卫全是五爷的人。”月圆圆果然不含糊,张口就是重大事件,“所以大家都在猜,这一定是大少爷做的,为了栽赃嫁祸,也为了洗清嫌疑。”
江凌飞不解:“叔父闭关是大事,向来是由心腹弟子看顾阵门,为何会突然变成五叔的人?”
“刚开始的时候,的确是由万木亲自率人把守的,但那天他们突然就都吃坏了肚子,不管是当值的还是没当值的,全部排着队往茅房跑。五爷听到消息后,就亲自带弟子过来守卫,还差人赶快去请大少爷,结果大少爷迟迟没到,掌门当晚就出事了。”
而江凌旭之所以“迟迟没到”,理由也很牵强,据说是出城去踏雪了。丹枫城能有什么雪呀,顶多山顶上挑一圈白,林子里又湿又冷,半分看头都没有,看街头卖大力丸的表演也比看雪有趣。
“除了大哥与五叔,还有别的嫌疑人吗?”江凌飞继续问。
月圆圆迟疑,除了五爷与大少爷,掌门的位置也轮不到其他人头上啊,干嘛要费这力气?
江凌飞叹气。
月圆圆觉得自己这情报工作做得不是很好,便补偿道:“三少爷,我去给你蒸一碗珍珠圆子吧,再弄一碗芋头蹄髈。”
江凌飞对芋头蹄膀无甚兴趣,继续问:“那关于端午节时的掌门选举呢,可有此事?”
“哦,这只是江湖传闻罢了,还没定下来。五爷与大少爷现在每人管一半家事,谁也吞不下谁,与其硬争掌门之位,倒不如先相安无事处着。但他们一定不会想到三少爷会突然回家,这样一来,局面怕是又要变了。”
月圆圆把声音放低一些:“少爷,您可千万要小心啊,或许他们两个人会联起手来,先对付我们也说不定。”
江凌飞点头:“言之有理。”
又道:“行了,你去做蹄髈与珍珠丸子吧,稍晚一些派人去东来客栈,请萧王与云门主过来吃饭。”
一听到风雨门门主要来做客,月圆圆立刻就更高兴了一些,毕竟嘛,对方是江湖第一情报楼,而自己在江家搞的也是情报工作,勉强能称上一句同行。而晚宴时分,当她亲眼见到同行,发现对方还是一位又翩翩又俊俏的白衣公子后,一双弯弯如月的眼睛,就笑得越发可爱喜庆了。
酒是好酒,菜是好菜,就是四周太过空旷了些,于是月圆圆自告奋勇:“不如我来替诸位抚琴助兴。”
季燕然与江凌飞放下筷子,异口同声道:“大可不必!”
云倚风奇怪:“为何不必?”
季燕然说:“江掌门还在床上躺着,此时抚琴,不合适。”
这话也对,云倚风歉意道:“是我疏忽了。”
江凌飞将月圆圆与其他下人都屏退,只剩了一桌菜肴几盏昏烛,伴着窗外沙沙夜雨,三人围坐桌旁,虽吃不出什么热闹气氛,但幸好,酒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