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话中的两个字眼让她一时怔住,继而一颗心狂跳了两下。简裕,让她入宫?
她不是才从依明宫中出来么?
简池微蹙了眉瞥她一眼,听不出情绪的嗓音问出了她心中想问的话,“已是亥时,陛下可说是因何这样晚了还要传夫人入宫?”
公冶面色凝重,言语间亦是不解,“宫里派了人来传话,只说是让夫人即刻入宫,并未说明缘由。”
简池抿了抿唇,一把拉过仍愣在原地的初晗,嗓音温软却不容置疑,“我与你同去。”
***
车厢之中,公冶方才说明经他多番打听才得来的事情始末。
原是晚宴过后,王后沈初澜与妙华公主殷岫言不知因何事而起了争执。妙华公主言语之间略有些激动,竟一个失手将沈初澜推入了默思溪中。
此时已入秋,湖水冰冷,而沈初澜身子又素来弱些。她二人均不会水,殷岫言已被当时的形状吓得不知所措,看着沈初澜在水中拼命挣扎,半晌才想起高呼救命。
但待将沈初澜救起之时,她已深陷昏迷之中。
事出突然,而初晗与她姐妹二人又素来亲厚,是以简裕当即便下旨宣她入宫探视。
前因后果已了,对于沈初澜她倒不甚担忧,她担忧的,是之后会发生的事情。
一夜之间变化良多,相距两个时辰前后两次踏入依明宫,而这一次,去往的位置,却是她前一世日日夜夜近七百余天待着的地方——她从前的寝殿。
前两次家宴入宫,也只去平日里招待宾客之地,初晗心中虽觉不适,但好歹并未有过大的差池。
而如今,当她在浑浑噩噩中踏上汉白玉石阶,踏过朱红的门槛,绕过一段八宝琉璃屏风,停在月白的纱帐前,她才恍然回神,眸光禁不住扫落在内室四壁。
熟悉,而又陌生。
从前她不喜奢华,只爱素雅大方。虽贵为王后,但简裕仍旧依她将寝殿按照她的喜好来布置,他也未觉有*份。
有时候,排场并不是让自己看的,而是做给别人看的。
同样出身将军府,沈初澜的喜好虽与她相仿,但到底也是略有不同。
檀桌上的茶具,案几上的宝瓶,全然是另一番风情。而墙垣上挂着的字画,倒似乎与那人的品味相同。
念及此,她竟下意识的瞥向身旁。
眉眼修长的男子见她看向自己的那双秋水剪瞳中,隐隐有水波荡漾。
于是他的目光便柔柔罩向她,伸出手臂揽过她的肩,垂头在她耳畔温言道:“别担心,王后会没事的。”
初晗一愣,竟有些失笑。原来他是误以为她是担心沈初澜。
她垂眸颔首,强忍下眼底的泪意,任他拥着她掀开烟螺帐。
视野清晰后所见的景象,让初晗刚刚收回的泪意再次磅礴而出。
鹅黄床幔下,简裕坐在床头,微侧的脸上满是心焦的神色。
他的掌心中,此时正紧紧攥着沈初澜毫无知觉的手。那是爱护使然、关切使然之下不经意的小动作。
听到声响,简裕缓缓回头,目光落在初晗身上时微微有些讶然,仍是对着二人道,“你们来了。”
初晗这才晃觉自己仍着了男装,却也不愿多做解释,只强扯了一丝笑意,就要福神请安。
却被简裕挥手拦下,“无外人在,不必多礼。”
半年,短短半年,简裕便待沈初澜如斯,一如自己刚进宫时他对她的宠溺。
说不得,放不下。
也对,这一世她只是他王后的姐姐,他胞弟的夫人,他与她仅仅只有几面之缘,她又如何能奢望他将她看近眼底,放入心中。
他与她的仇,他这一世的命运能否更改,就交给她一人背负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