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朔景的目光停留在被青冽掌风掀起的星萝叶片上,谷底暗夜里如墨色一般的叶面下泛着一片片荧荧的蓝,像一只只栖息在这岩壁上翩然扇动翅膀的夜蝶。
这已是世间不多见的景致,很美。若是她此刻也在,应该会很喜欢。
他还没缓过神,余光中就见青冽歪斜着倒在岩壁边,嘴角还挂着一丝刺眼的血迹。
“……蠢货。”他冷冷地闷声说道,声音里透着一丝无奈。明明提醒他已经气息紊乱,竟然还强行运气,就为看这一片星萝,玩心甚重。难道刚刚让他打坐调息一周天的时间都被他是当做打盹了?这平日练功都练到哪去了!这小子倒是嘴皮子功夫十分长进,越来越厉害。
他看似粗鲁的将青冽一把拎起准备把他带回去,却因为突然想起他昏迷前说的最后一句话,猛地松开了原本拎在手上的青冽,害得他重重地摔在了地上,嘭咚一声,额头在卵石上磕出了一个大包。
“……”白朔景眼神闪过一丝歉仄,也仅仅是出现了那么一瞬间。而后他一个拂袖青冽就又回到了他的手中,好像方才的失手从未发生。
青冽估计是还在昏迷,这一下竟也没将他砸醒,所以并察觉疼痛,要是他醒着此刻肯定已经扯着嗓子喊痛了。就这额上的一个包,青冽能念叨几年。
他伸手抚上岩壁,却不曾想这一个动作,他竟然想明白了青冽昏倒前说的最后那句话,原来他让自己看的并不是岩壁上幡然若梦的星萝,而是,指水!这里居然真的出现了水源!!
果然不出他所料,白朔景看了眼天上月亮的位置,这与他先去预计的时辰差不多。
这谷底的确是有水的,但随月相变化,一月之中只有半月会有水,新月出现时,这水是从岩体里面流出来的。如果他没有判断错,水量受月相影响,会在满月时尤甚。然后在亏凸时停止,到下弦月时谷底则再不见水迹。
这谷底从高处看这山谷呈现一个葫芦形的,属于头小肚子大型,而那狭窄的入口,开始他以为这里的水源是从那个方位灌入进来的。但经他这些日子的仔细观察,发现其实那处是这谷底水流出去的地方。
水是从岩壁上渗透出来的,滋养着这整片星萝,多余的水流到谷底,形成积水,水满成潭,但由于那一处地势低而又狭窄无封闭出口,就变成了多余潭水流动溢出的地方,它的出现恰好将这本该是死水的潭,变成了活水潭。
“这谷底设计如此精妙,又会住着何等隐士高人。”白朔景望着岩体出现的水流,越来越密集,目光淡然深邃,让人看不透他在想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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谷底木屋
屋内较为宽敞,摆设十分简洁,一块石板架在岩块上是桌子,几段切口齐整的木桩放在一边,桌上放着大大小小的瓷罐、陶碗和药壶,一边还有用过的竹笺、木盆、净布。靠窗的另一边摆着一张用枯藤编盘出的床,十分别致有趣,而床躺着的女子正是白朔景一行人在崖底苦苦找寻之人。
阮绵绵的脸上抹着一层厚厚的绿泥,身上缠满了净布,就连胸口也不例外,若不是她胸前似有气息吐纳的起伏,乍一眼看起来就像一具被裹着的绿毛尸体。
她沉沉地睡着,对外界事物毫不知情,似乎并没有醒来的意思。
阮绵绵已经这样在这藤床上一连躺了十余天。
“你这个费钱的女人,我们的家底都要被你吃空了!”小药童用力的收拾这石板上的瓶瓶罐罐,发出叮哩咣啷的一阵响声。
“徒儿,可轻点,那些东西谷里可没法做,摔了就没啦!”男子在院里拿着木杵在捣药,听到屋内的小徒弟似乎又发作了,忙连声喊到。
“师傅放心,那姑娘醒不了!我也不会把这些砸她身上!”小药童没好气的回到男子,嘴上却小声嘀咕着“天天让我给她擦身上药换药,平白的多了这么事!这么喜欢捡人回来,怎么不自己来干这些!哼!”
“徒儿,你是不是在说为师的坏话?为师觉得耳根好痒啊。”男子故意在屋外说道,以他对自己这小徒弟的了解,哪里会想不到这点。
小药童扫了一眼床上被裹成粽子一样的女子,其实此刻压根就看不出她是一个女的。
“我哪有啊!师傅,我已经给这姑娘换好药啦!她今天又花了咱们谷里一罐玉肌膏,一盒生骨粉,一壶纯露,还有……”他几乎是咬着牙说完的,那忿忿不平的语调,就像已经看着一堆白花花的银子在眼前没啦!
阮绵绵的自然卷曲着的手指似乎动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