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春在迎春挤眉弄眼暗示下,终于看清楚迎春所写字迹:有太监偷听!
元春顿生一身冷汗,玉手抚摸着胸脯子,自个顺气儿,亏得自己没把林家财产这话问出口啊。
迎春一见元春懂了,忙着伸手握住元春:“大姐姐也别恼恨老爷们,这也是老祖宗太能干了,纵容的儿孙们不知道稼穑艰难,如今老公爷一去,府里出的多进的少,亏得风姐姐能干,如今寻了海上仙方开了小酒庄,一年能挣三五千银子,她又遣散了许多闲散奴才出府,这般开源节流。功勋田一年也有万两银子入息,勉强也能支撑家计,只是短时间内要拿出大笔银钱是不能了。”
这是暗示自己家里没银子修园子,可是家里明明有银子啊。
只是这话元春不敢质问出口。
这一想,她心里灰了大半,元春已然明了迎春之意,自己尚且问不出口,贾琏他们若是要造园子岂能拿得出手?
元春顿时沮丧的很,原本设想风光省亲,给自己挣个脸面,如今成了泡影了。
她甚不甘心!
一双眼睛下力把迎春盯了几眼,心里划算着,只怕是迎春在外头听见什么风声了,否则,不会这般态度决绝阻止自己,一时否决了这个想法,迎春进宫才不过十日,太上皇与皇上省亲恩旨刚刚下达,自己在宫里十年也是刚刚知道,迎春绝不要可能洞察出什么先机来。
难道二妹妹单纯舍不得家里替自己花银子呢?
难道自己这些年孤孤单单在宫里摸爬滚打,促成如今一门两位正妃局面容易么?难道自己就该一辈子陷在宫里,死在宫里,不能回去故居瞧一眼么?
迎春一见元春惨白了脸不言不语,只怕是她心有不甘。因起身一笑:“听说姐姐这承乾宫后头有一片枫叶林,如今正是观赏时候,不如咱们瞧瞧去,顺便透透气,长年累月窝在屋子里,四体不勤,骨头都软了,拈不起四两灯草芯了。”
这一回,元春很快领会了迎春意图,勉强挤出个笑脸儿:“正巧呢,我也想着隔几日要在花园子里摆个螃蟹宴,妹妹帮着瞧瞧去,看看那块风景最雅致。”
这一次,元春学精了,带着承乾宫八名宫女太监,浩浩荡荡往后逛园子。
然后,元春以安全为借口,令众人守在花园子四处角门,元春把迎春身边司棋也指使开了,命她去枫林探路,最后,迎春姐妹身边只留了抱琴与綉橘,相对于司棋这个卖身紧肤丫头,元春更信任綉橘抱琴这种家生子儿。
一时,姐妹到了枫林之中那一座小小爱晚亭。也是这一座小小花园子的最高点。
元春此刻已经平复了心情,沉静问道:“妹妹可是听到了什么风声?”迎春正要开口,元春又补充道:“我说的省亲之事内|幕。”
迎春笑了,元春也太可乐了,自己一个小小嫔妃,如何能偶知道皇帝肚里诡计,不过是的占了先知便宜,因故做讶异:“省亲能有什么内|幕么?”
元春闻言满脸不高兴:“没有内|幕,妹妹方才神神秘秘却从何而起?”
迎春一笑:“我不过诉说实情,就事论事而已。”
元春一哼:“实情?那你又挤眉弄眼不许我说话是什么意思?”
元春已经猜到迎春忌讳什么,却是故意要探探迎春底细,莫不是家里也有内线,没给自己却给了迎春?
迎春倒没想道元春这般疑心自己,咬着唇瓣思忖着,如何自圆其说,把元春乎弄回去。
元春却急了:“妹妹怎不回答我?”
迎春淡然一笑:“姐姐莫急,我倒想问姐姐一句话,姐姐今日倒地想跟我商议什么?”
元春道:“妹妹这是明知故问,当然是商议省亲之事。”
迎春追问:“这我知道,姐姐已经说了,我已经知道了,已经说了自己意见了,姐姐还烦什么呢?”
元春有些气恼:“你是故意气我?你明明知道我多么想走出这紫禁城。”
迎春额首:“我当然知道,正因为侯门一入深似海,我当初才不乐意进来。”
元春顿时恼了:“妹妹这是怪我?难道进宫做嫔妃不必做个七品八品管家娘子好呢你就是做了枕头娘子,生下儿子,十年寒窗苦读,一朝得中状元郎,最好去处也不过是正七品翰林编修。如今妹妹进得宫来,一旦承宠怀孕,剩下龙子,落地便是君,所有人等见了只有跪地叩拜份儿,这是怎么样荣宠?妹妹你用该明白,应该感恩才是。我若不帮你进宫,你能落得什么好人家?”
迎春心里冷笑不已,这是跟自己算账么?
迎春不想跟元春吵嚷,元春所言具皆实情,迎春命运,因为庶出,因为祖母跟父亲攀龙附凤,注定了只有两条路可走,一条敕封进宫,一条落选回家,被家人论斤折卖。
迎春贪心求全,这才想要走出第三条路。如今证实了,纯粹是痴心妄想。
迎春知道,此刻责备元春出尔反尔,毫无意义。只是,自己应该谢谢她么?
迎春知道,自己所思所想跟这个时代格格不入,跟元春想法背道而驰。所以,迎春不想争辩,也不想做无谓解释。因为迎春不想被人当成妖孽,更不想跟元春姐妹争风,让人看笑话。
因此,迎春咬牙压下愤懑,道:“我感谢大姐,我以为一家人不需要这些口头虚礼,既然姐姐觉得我应该感谢,那么迎春谢谢姐姐提拔。”
迎春说着福身一礼。
元春顿时愣了,忙着伸手:“我,我不是这个意思。二妹妹你莫误会!”
迎春淡然一笑:“我知道,我没误会。我回答姐姐法刚才提问,我本不乐意进宫,可是,如今既然进了宫,选择了这条荣华富贵之路,也只有安安心心,本本分分过日子,尽量把日子过好,做个荣华富贵贵妇人,让家里人安心,也让自己安心,舒心!”
这一回轮到元春咬唇发愣了,半晌道:“妹妹意思,我既然选择做嫔妃,就该认命安分?回去省亲,就是不本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