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个发现她们的是在水泵处独自拨菜的李秀丽,她看见了迎面走来的毛颖。
怀里抱着个貌似很重的山龟,举步蹒跚地走着。
从毛颖严峻的表情上来看想必十分沉重。
刚想过来帮忙,却见儿子在后面一边摆手一边笑了笑,仿佛在说:山龟是毛颖抓到的战利品,让她自己搬,你就满足下她的虚荣心嘛。
等梨木靠近后见盆子里的菜已经拨完,便抢过菜盆子往村里跑,一马当先不给母亲追抢回去的机会。
(儿子果然长大了……)李秀丽再一次感受到了这种变化。尽管见儿子帮自己分担工作很是欣慰,但那盆子菜真的很多、很重,不得不抢回来自己拿。
于是母子一追一赶反超了毛颖。
接近来到大堂门口的时候,跑在前面的梨木骤然停下了脚步。nainai一串尖锐刻薄的话钻进他耳中,由耳蜗窜上他脑门——
“……还有啊,李秀丽以前成天不回家,都不帮我家家辉洗衣做饭。害得家辉每天晚上都自己洗衣服,你们说有这样的媳妇吗?”
村妇们围成一圈,尖嘴婆的梁敏晶侧在大堂边,好巧不巧正好背对着梨木说话。对面的村妇见梨木和走来本想出声提醒,怎奈李秀丽紧跟在她儿子身后。
众人窘迫之余忙跟六婆使眼se,可惜后者没能接收到信号。她从两点半到现在数落了儿媳妇半个小时,越说到后面反而越是兴高采烈——
“秀丽煮东西浪费,煮面一煮就是煮一锅,结果就吃那么一点点。等为我准备早饭的时候过去一看,嗨,全都烂成酱了,煮那么多是给猪吃的啊!”
“你们也知道,我们家住的是高楼大厦!可三栋楼都没见她扫过哪栋,全都由我来扫。你看我这五十多岁的人都这么勤快,怎么这个儿媳就这么懒呢?”
“我孙子靠画画赚钱,他一个小孩哪会用钱啊,所以我就想帮他保管。哪知道这儿媳挑拨离间,教孙子顶撞我。结果那钱都是她在用,真是没脸没皮……”
梨木目瞪口呆的看着nainai的背影,见多识广的他还真没见过这么无耻的人,六层楼的居民楼她到现在还敢自称高楼大厦。也罢,她以前在平南村里就是这么跟人家炫耀的,谁叫当时除了梨家外其他都是平房呢。
——不不不,关注点不在这里。
因为前世明知nainai本来就是这样的人,所以梨木这一世倒没有太大感触,无论厌恶、憎恶、愤怒……全都被他压在心底里,在心头总是泛着一丝她能改变的期待。
可在这里,她却背着母亲在其他人面前说三道四。
农村和城里隔得远,几乎都不和梨家接触,又有谁能辨明其中真相?
最近还欣慰一家子渐渐走在一起,没想到来到村里nainai又掀起了一场风雨。
——nainai从来就没对我妈好过……
——觉得她们感情变好只是我一厢情愿。
——原来nainai一直都是做戏给我看……
听梁敏晶现在所说的内容梨木就知道了,她是抱着何种排斥的心态在对待母亲的。这无论从自我的尊严或者是身为母亲的儿子方面而言,梨木都无法接受这样的nainai。但是,他又不能不顾老幼尊卑的中华传统。
然而这次nainai越说越过分。母亲就站在自己身后听着,一言不发。无法判断是生气还是悲伤,但梨木能感觉到她拉着自己肩膀,试图带自己回避这尴尬的场面,或许……她仍想准备当做什么事也没发生过一样继续在梨家生活。
——不能再这样继续下去了!!
梨木顿然醒悟。随着时间的流逝,母亲还得一直承受的家庭冷暴力——由nainai发起的全家族式冷暴力!
——以前我没听见也就罢了,你现在倒让我听了个明白……
“有了钱之后她还想把后村的猪栏给推平,自己也起一栋楼爬到我头上,我就偏不同意……土地产权证是我的,我不同意她又能怎么样?!”梁敏晶手舞足蹈地说着,与其说是倔强倨傲,不如说是满心得意。
看见她们围在这拨菜聊天,联想到母亲兀自在水泵形单影只的拨菜,梨木就算原本对nainai没有火气——现在也已是火上眉梢。
砰!他猛的把菜盆子往地上一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