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楚两国二十一代联姻,嬴姓和芈姓血脉相依,两姓子孙的身体里都流淌着对方的血液,而武烈侯竟然荒谬到极致,竟然要以血统为依据,把嬴姓子孙划分出亲疏贵贱,其居心何在?
昭襄王是宣太后之子,昭襄王的身体里就流淌着楚人的血液。兴国君和安国君都是昭襄王的儿子,他们的身体里同样流淌着楚人的血液,所以不管是武烈侯公子宝鼎,还是今日大王嬴政,身体里都流淌着楚人的血液,如今他们竟然以血统来区分宗室子孙的贵贱,这不是自己打自己嘴巴嘛。
就在宗室、外戚陷入后储之争的时候,盐铁大案终于审理完毕。
在楚系的蓄意阻扰下,盐铁大案最终没能扩大化,而是在一个相当有限的范围内结案了。至于谋反大案,因为涉案人员集体翻供,异口同声指证武烈侯以酷刑屈打成招,蓄意炮制冤假错案,导致此案的审理不得不搁置起来。
主审大员王陵因为未能在年底之前审结两案,引咎请辞。
秦王政令准,与公卿商量再定一位主审大员。
武烈侯公子宝鼎跳了出来,他直接跑到老太后寝宫,拍着胸脯保证,一个月内必将此案办成铁案。
这个案子本来就是公子宝鼎炮制出来的,如果让他去审,当然是铁案了,估计整个芈(mi)姓熊氏都要受到牵连。但现在这个案子没人敢接,谁敢接?只有武烈侯敢接。大王无奈之下,当然要把此案交给他了,那结果可想而知。
秦王政步步进逼,武烈侯也是步步进逼。
老太后当然知道这两个人的意思,所以她考虑了一夜,第二天,她把白氏请到了王宫,盛情款待,好言安慰,然后说到了白氏和司马氏惨遭禁锢二十五年的事,说到情动时,不胜欷歔。
白氏泪如雨下,当即跪请,说王陵、王翦、桓齮(qi)、公孙豹、麃(biao)公都已解甲归田,武安君当年的老部下都已离开了军队,大秦国如今需要一批青壮将领征战沙场。她恳请老太后赦免白氏和司马氏的罪责,准许两姓子孙戴罪立功,为国杀敌。
河北一战,楚系在军方遭遇重挫,但老秦武人却因此受到牵连,一帮功勋卓著的老将全部退出了军队。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现在最高兴的就是秦王政了,蒙氏、冯氏和一帮关东外系将领就此控制了大秦军方。秦王政的腰杆硬了,底气足了,手段也越发凌厉,这时候楚系如果再和宝鼎血腥厮杀下去,肯定保不住相国这个重要位置。
老太后不赞成把相国一分为二,那意味着芈姓熊氏的权势进一步受到削弱,但现实情况是,秦王政的心愿正在逐渐达成,而宝鼎却一无所获,宝鼎还在拼命攻击,这给了秦王政获得更大利益的机会。若想扭转眼前的困局,仅给宝鼎一个武烈侯,显然不够。对宝鼎来说,一个武烈侯和一个小夫门监没有本质上的区别,他需要实力,而唯一能让他的实力快速增长的就是白氏和司马氏。这三家是一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只要把白氏和司马氏这两只关在笼子里的老虎放出来,宝鼎这条被困在浅滩上的龙很快就能一飞冲天。
秦王政希望宝鼎一飞冲天吗?楚系外戚希望宝鼎一飞冲天吗?他们都不希望看到这一幕,但宝鼎局中设局,把秦王政和楚系外戚都套进了局里。秦王政若要达成目标,就要帮助宝鼎步步进逼,而楚系外戚若要阻止宝鼎的步步进逼,就必须满足宝鼎的条件。
侥幸的是,老秦武人的中坚人物都退了下去,而羌瘣(hui)、王贲、马兴这些人在楚系外戚的有意压制下,至今没有凭借军功成为老秦武人的新一代领军人物,老秦武人因此再一次遭受重挫,所以,宝鼎怒不可遏了,他气红了眼,不顾一切赤膊上阵,不要命了。这时候,楚系外戚没有必要与这个不要命的疯子打到底,相反,应该给他点好处,哄哄他了,而解禁白氏和司马氏就是最好的哄骗手段。
此刻解禁白氏和司马氏,对宝鼎有好处,但对老秦人来说,好处并不明显。老秦人的实力主要体现在军方,而偏偏此刻老秦武人在军方遭受重挫,所以此次解禁白氏和司马氏,最多算是安慰一下老秦人受伤的心灵。
关西大雪纷飞,新年来临了。
秦王下令,赦免白氏和司马氏。这是新年里最好的消息了,老秦人欣喜不已,举杯共贺。
武烈侯携母白氏进宫向老太后恭贺新年。老太后非常高兴,特意留他们在宫里住了一夜,还赏了溥溥许多衣饰。溥溥乖巧,把老太后哄得心花怒放。
第二天,武烈侯赶赴相国府,向昌平君贺春。
熊启非常高兴,大摆筵席。期间昌文君熊炽,宗正卿熊布,廷尉卿李斯陆续而来,几位公卿相谈甚欢,直到深夜方散。
不久,昌平君上奏,建议谋反大案由廷尉府审理。此案拖得时间太长了,早点结束为好。
武烈侯公子宝鼎上奏,赞同昌平君的建议,恳请大王尽快下令。此案拖延太久,上下惶恐,不利于国事。
王绾、西知士、王戊等大臣也纷纷上奏,附议相国所请。
秦王政当即就答应了,然后他说了一件事,打算今年再度攻打赵国,请公卿们具体议议,看看战事何时开始为好。
宝鼎闻言,大喜过望。果然如此,历史轨迹没有变,历史还在按照固有的方向前进。秦王政要打赵国了,而这一仗打完之后,老秦人就可以卷土重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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