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回家了,过了河就是家。乌氏短兵最为急切,而墨者、虎翼卫和琴氏劲督卫也是满怀热情,全力协助。
这段河面非常宽,水流较为平缓,羊皮筏渡河的安全性大大增加。后世这地方就是著名的黄河九渡,有十几处渡口。宝鼎选择在这个位置渡河,正是因为他知道这地方适合行筏,但这个时代,此处是北虏和中土的交界处,流血冲突时有发生,没人会在这个危险的地方渡河南下。
数百名乌氏短兵和几十个墨者、工匠到了对岸后,马上开辟渡口,安营扎寨。还有一部人则砍树制筏。因为有了上次的经验,工匠和将士们的造伐速度大大提高,考虑到时间紧迫,工匠们放弃了制造巨筏,而是制造需要两百只到三百只羊皮胎的中型木筏,这样制造时间大大缩短,而运输能力却没有降低。
第二天,又有数百名将士抵达对岸,帮助制造木筏。
在几百里之外的地方。匈奴人也在匆忙渡河。宝鼎决意要把匈奴人放进大河南岸,所以一再要求月氏人,暂时不要攻击,就在这里等着,也做出渡河之势,摆出一副要与大秦人东西夹击,以寻求与匈奴人决战的姿态。
这其实就是示敌以弱,告诉匈奴人我实力不够,我一个人打不过你,等我的帮手来了,再和你打。
月氏人想打,想乘着匈奴人渡河的时候半渡而击之。隧委和几个手下商量之后,随即置宝鼎的劝告而不顾,打算第二天清晨拔营东进,向匈奴人发动攻击。
这天夜里,宝鼎与赵仪两人帮助韩非整理西行笔录。韩非在纪录中把宝鼎夸到天上去了,把杀死匈奴三大权贵的功劳全部记在了宝鼎的头上。前些时候宝鼎就劝过韩非,不能这样写,这既不符合事实,也对自己有害无益。
“师傅是不是嫌我命长,想杀我啊?”宝鼎实在看不下去了,把手上的笔放了下来,郑重其事地问道。
韩非正在伏案疾书,闻言惊讶地抬头望着宝鼎,“此话何意?”
“师傅,我对你说过,请你实事求是的写。”宝鼎说道。“休旬王是怎么死的?是被谁杀的?不错,这个计策是我出的,但你一笔带过就行了,你要重点突出将士们的功绩。还有,月氏王庭那一夜的袭击,如果没有月氏人帮忙,我们能全歼匈奴人?当然了,这个秘密不能写,你可以说我胆大妄为下令袭击匈奴人,也可以说此策是我们使团共同决策,总而言之,你要把我的作用尽量淡化,用大量的篇幅去描述将士们对大秦的拳拳忠心,去纪录他们在战场上的勇敢和威猛。”
韩非不高兴了。文章怎么写那是他个人的事,他爱怎么写就怎么写,还轮不到公子宝鼎来指手划脚。
“我写错了吗?”韩非质问道,“我没有实事求是吗?”
赵仪看到韩非不高兴了,急忙在案几下拉扯宝鼎的衣袖,示意他不要和师傅顶撞。文章怎么写当然是师傅的事,你可以评价,但你哪有资格告诉师傅应该怎么写?
“你当然没有实事求是的写。”宝鼎正色说道。“我定策不过是几句话的事,而将士们执行我的计策却需要大量的时间,需要流血流汗甚至付出生命,但你呢?你把主要笔墨放在我的身上,对将士们的功绩却一笔带过,这明显就是不公正,这也叫实事求是?”
韩非更加生气了,“我天天和你待在一起,我又没有跟着将士们上战场,你让我怎么写?胡编乱造啊?”
“司马断、毛子睿他们不是把战斗经过详细告诉你了吗?”宝鼎奇怪地问道,“你没有纪录?”
“他们怎么说的,我就怎么写的,我不过润色精炼了一下而已,没有删减。”
宝鼎略感错愣。统率们只有一双眼睛,不可能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更不可能像神仙一样站在天上俯瞰战场,所以他们描述的战斗经过可想而知了,这事的确怨不得韩非。
“师傅,你这样突出我,不但不能让我积累军功,反而让我成为众矢之的。秦王看到这卷西行纪事,他会怎么想?他都不敢自称天之骄子,我却以天子骄子自称,什么意思?图谋造反啊?”
韩非听到这话骇然心惊,脸色当即就变了,“公子,我绝对没有谋害你的意思。”
这趟出使,韩非总算见识到了宝鼎无法无天的性格和血腥残忍的手段,他什么事都敢干。什么人都敢杀,杀人就像杀小鸡一样眼睛都不眨,在月氏王庭一夜之间斩首匈奴人三千余级,虽然有一半不是他杀的,但另一半却实实在在死在他手上,而且一个活口不留,所有俘虏全部斩杀,其心之狠毒,谁不怕?韩非就很害怕。不错,宝鼎是他的弟子,但如此野蛮血腥的弟子,真要一刀砍了他,然后再随便找个人嫁个祸,他到哪伸冤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