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佩停下了脚步,转身看向了连修靳。
她站在走廊上,那里的灯光明亮而干净,照得唐佩的目光也是如此的清澈。
连修靳在这样的目光注视下,几乎快要抬不起头来。
可他仍然看着唐佩手里那照片,再次开口道:“能给我吗?”
“二十年前,你不是亲手丢掉了这些吗?”唐佩淡淡说道:“如果连三少愿意,这样的照片可以要多少有多少。可你不是,从来没想过去要吗?”
她的语气平静得听不出丝毫的指责。
可越是如此,却越是让连修靳浑身都难受起来。
唐佩慢慢走了回来,不屑地一笑,将那张旧照片重新放到了连修靳手上。
她的双眼看着连修靳的双眼。
眼前这个男人,真的十分恶劣。当年不问缘由便对妈妈疯狂报复,害得偌大苏家分崩离析,害得妈妈因为过度的劳累而早早离开了自己和弟弟,害得弟弟,几乎从来没有过过一天真正安宁舒适而幸福的生活……
唐佩闭了闭眼睛,她有多么恨,直到今天见到被连修靳刺激得昏迷的弟弟时,才彻底明白。
她重新对上了连修靳的视线,昨天还意气风发的男人,此时却像是知道自己犯了错的小孩,目光闪烁而逃避。
但唐佩却没有给他继续逃避下去的机会,她看着连修靳,看着这个害了她妈妈和弟弟一生的罪魁祸首之一,轻轻地,却无比清晰地说道:“要回去,又有什么用呢?你对着照片再说什么,妈妈也听不到了。”
连修靳的脸色,那一霎那简直白得和鬼一样。
唐佩不愧是楚君钺会看上的女人,对他的心思了如指掌。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将楚君钺送他照片的目的讲得清清楚楚——
只能看着,却再也无法碰触!
即使自己后悔了,痛苦了,想要道歉了,但斯人已逝,那个人再也听不到他说的话了。
他永远都求不到,来自那个人的原谅。
连修靳跪了下去。
对着唐佩渐行渐远的背影,他再也支撑不住自己的身体,手中紧紧握着那张泛黄的旧照片,跪倒在了医院走廊冰冷的地板上。
灯光打在他的头顶,昨日还风流多情的连三少,却显得那样孤独。
他魂不守舍地回到了苏黎世自己的一处公寓里。
他很少来这里过夜,但是常常在这里处理一些公务,派出去的连家下属们送来的报告,此时便静静躺在书房的桌子上。
连修靳将照片放在了一旁,慢慢翻开了那叠报告。
因为说了要最详尽的报告,所以报告很厚,但其实记录的事情并不算特别复杂。
上面详细记录了苏海瑶离开唐家后,直到去世的所有能查到的经历。
那时候苏家早已分崩离析,苏家仅存的几房亲戚,都因为害怕着连修靳的报复,没有人敢收留苏海瑶。
她身上不仅没有钱,还带着一个三岁多的女儿。
一个带着小孩的孕妇,不知道吃了多少苦,才能在孤苦无依的环境中咬牙活下去。
连修靳即使不去看,也可以想象那其中的艰辛。
他慢慢翻着一页一页的记录,看着苏海瑶生下他的儿子后,因为子泰的身体缘故,在他还未满月的时候,便已经开始工作。
她身体的病根,大概就是那时候留下的。
连家三少的雷霆报复手段,震慑住了S市绝大多数人。
再加上唐家和孙家对苏海瑶毫不留情的刁难,让她即使怀揣着国外名校的研究生证书,却很难找到一份能养活两个孩子的工作。
堂堂苏家大小姐,S市有名的内外兼备的才女,最后沦落到只能做一些枯燥的,极其伤精耗神的工作。
如果不是为了一双嗷嗷待哺的儿女,苏海瑶或许还能远赴他乡,想办法从头再来。
可是子泰和唐佩都还太小,她没有办法带着他们颠簸奔波,可那些不需要学历,甚至不需要个人简历的工作,能提供的钱实在有限,她只能咬牙每天打三份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