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似飞拿了信回屋,撕开火漆,修长的手指微微顿了顿,才将信纸摊开。
烛光下,乔影那俊秀飘逸、秀丽颀长的字迹随即映入眼帘。
而在乔影的字迹下方,还有几行明显带着苍劲意蕴的字,何似飞目光先瞥向落款——这是乔影的父亲所书。
上一封来自京城的信中有一半是乔影母亲所写,何似飞回过信后,这回就换成了他父亲。
事情缘由是这样的——
过完年后,何似飞回到县学,再一次仔细的估算了自己接下来参加科考的时间,今年八月秋闱,来年二月春闱,紧接着便是四月的殿试。期间着实抽不出时间去安排媒婆纳彩,自己再带着爷奶的手书亲自登门提亲。
于是他书信一封,将事实条分缕析的罗列出来。最后写了自己的想法:希望在自己考过殿试后再安排亲事。
乔影自然也是这么想的,可婚事并不由他做主,只能带着何似飞的书信前去找爹娘。
乔淞远见乔影拿着何似飞的信心中就来气。
——哪家哥儿如此不矜持,居然就径直拿着男子的书信同爹娘说道。
乔淞远看过何似飞的信,道:“此事休要多说,去年你二哥同样寄信过来,说他让那何家少年今年四月前来提亲,过时不候。可那少年只答应了提亲,却说时间得推迟到来年四月,待他参加完殿试。何家少年明年才十六岁,他十六岁就想参加殿试?我看他是不想提这个……”
“咳咳,”乔影的阿娘连忙咳嗽几声,打断相公的高谈阔论,转而温声道,“照儿,你……信他信中所书?”
乔影知道自己爹娘在想什么,但他非但不觉得这是爹娘对自己的关心,反倒是无比的反感。
他爹娘一点都不了解何似飞,就在这里断言似飞不想提亲,断言似飞只是利用花言巧语来骗他!他们都不知道似飞师承绥州余明函,不知道似飞仅仅凭着院试的答卷就被侍郎杨有许看中,甚至要收他为门生……
他爹娘对何似飞的才学和品性压根就没有一星半点的了解,仅仅凭着自己的主观臆断随便下结论。
乔影心头涌起一阵恶感,可他只能强压下去,因为,在自己的亲事方面,他不得不同爹娘交流。
乔影站在堂下,目光在爹娘脸上逡巡,想要看出些许真正的爱护和关心。
他失败了。
他只能看到爹娘的惭愧和自以为是的‘为他好’。
乔影这回倒没有失望,他只是替似飞不忿。
听他爹的意思,当初似飞还在罗织府时,便同二哥说过今年四月不能来提亲,得推迟到殿试之后,也就是明年四月,可他的二哥完全不把似飞的话当回事;现在,他爹娘也同样是这个意思。
乔影扯了扯唇角,自嘲道:“你们是担心我这辈子嫁不出去,所以才急着想要把我塞出去吗?”
他阿娘愣了愣,雍容华贵的眉眼间带了些许苦涩,道:“照儿,阿娘从没有这么想过,阿娘都是为你好。你、你还太小了,你这个年纪,以为喜欢就是一切,但……阿娘比你多吃这么多年的米,看人会比你全面、长远一些。”
“所以你便以自己的过往经历,来对我未来的人生指手画脚。”乔影道。
乔淞远一巴掌排在扶手上,怒目圆瞪,斥道:“黄口小儿,你就是这么跟你娘说话的?”
乔影心头连一丝害怕都没有,目光平静的看着自己的父亲,问:“您又有什么高见?”
眼看着乔淞远起身,要一巴掌打上去,乔影的阿娘连忙制止了他,她将乔影抱在怀里,声音中带了点点啜泣,道:“照儿,阿影,咱们好好说,一点点掰开了讲,成么?”
乔影也不想吵。
其实,自打十四岁那年,他从绥州归来,便可以永远都用冷静的状态面对爹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