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话何似飞听得隐隐约约模模糊糊,有心起来招待一番邹子浔,奈何窗外交谈声戛然而止,何似飞已经要起身的动作便像是按下了休止键,意识便进入更深的睡梦中了。
不过,何似飞毕竟正处于精力外溢的年纪,这一觉也没睡太久,晚饭前便自己起来了。下午那会儿是正当困时,才一下就睡过去的。
洗漱过后,他去书房打算继续温书看笔记,刚点好烛火,便看到桌上多了几本陌生的书籍,翻开一看,果然就是半下午时所听到的那些。
何似飞将其翻了一下便放下开始重温四书五经、算学书和律法。
临到考前,何似飞不大喜欢看别人总结好的思路和答案,反倒是喜欢将这几乎已经翻烂了的四书五经再一次进行温习。
他手上这一套书籍已经不是起初老师送自己的那套京都书局印刷发行的了,但依然已经到了快要寿终正寝的地步。
——用不了多时,就会散页、开线,一张一张备注笔记密密麻麻的书页将零碎的往下掉。
说起京都书局,何似飞忽然想起,与琼笙书肆并称京城三大书肆的还有京都和乘月。
他现在所接触也仅仅只是琼笙书肆,若是有幸能与另外两家也合作一番,何似飞觉得婚礼应当就不愁了。
这个念头也只在何似飞脑海中出现了一瞬,很快就被温书给盖过去。
翌日傍晚,何似飞练完字,打算在院中做一百二十个俯卧撑锻炼身体,才做到一半,便听到有人叩门。
何似飞擦了擦额角的汗,走过去开门。
“何公子。”
“邵掌柜,”何似飞有些惊喜,“您来了,请进。”
何似飞在看到邵掌柜表情的第一眼,便确定自己那份长篇策问,应该是过审了。
果然,邵掌柜脚还没买进门呢,便开口:“恭喜何公子,恭喜啊。您的万字策问过审了,咱们书肆的审核先生才看到一半,恰好曹先生看到了,便直接将其带回府给大学士过目,方才派人来告诉我这本过审了。恭喜何公子啊!”
何似飞的眼角眉梢已经多了喜色,正要道谢,忽然听到听到掌柜的用‘本’来形容自己的策问,笑容中带了些许尴尬。
……他确实写得有点多。
虽说没有刻意堆砌辞藻,但刻意没有按照科举的百字、千字策问写法下手,也是不争的事实。
不过,邵掌柜先前有说过可以随意发挥的。
不拘泥于科举套路,也是随意发挥的一种。
邵掌柜态度比前几日还要客气许多,道:“书肆一般会在殿试前三日先出一百册手抄本,因此,最晚明日这个时候就要出终稿。您看还有细节需要推敲么?这本手稿我们已经誊抄了一份,公子若是不需要再改,便按照这版来。”
何似飞从邵掌柜手中接过自己的手稿,略微思索片刻,道:“既然如此,我今晚便仔细检查纠错一番,明日将终稿带去交给掌柜。”
“您到时候派人来知会我一声,我过来取就行,您马上要参加殿试,这种小事我们来。”邵掌柜忙道。
何似飞颔首答应,他其实还想知道最后的稿费有多少,可这个在最后尘埃落定前不好问出口,于是暂时只能按耐住,先送邵掌柜离开。
要是放在旁的十六岁年少有为的书生身上,邵掌柜定然是要多叨扰一番,以此来拉近两人的交情。
——书肆和文人是相辅相成的,他作为掌柜的,自然得拉拢优质的合作对象。
但想到何似飞即将参加殿试,邵掌柜便不敢多说废话,言简意赅的交代了后续后,喝掉仍带烫意的茶,很快离开了。
又过了一日,何似飞带着修改后的手稿来到琼笙书肆,邵掌柜一见他来,立刻邀请他去往二楼雅间,边走边小声说:“曹先生说何公子今日会来,用了饭便在雅间候着公子了。我先前还觉得您可能要安心备考,不会来呢。正愁怎么劝曹先生,公子您就来了。”
他一脸的笑意:“您说这叫什么,难道是叫英雄惜英雄?”
说着,邵掌柜敲门,屋内传来一声温润的“进来。”
曹义光拿着一把碧绿色手握的剪刀,正背对着两人修剪枝叶,从两人的角度看去,剪刀极为惹眼。
邵掌柜眼皮一跳,心说自己都把这盆重彩胭脂天竺葵给端走了,怎么还是被曹先生给找到了……
正想着,就听到曹先生说:“邵掌柜,我方才上楼时,看到这盆花在阁楼,那地方阴沉昏暗,花朵都见不着日光,这怎么行。我便给你端来修建一番。”
邵掌柜心在滴血,却还是强颜欢笑:“多谢曹先生。”
忍了又忍,他没忍住,道,“先生,那花……您、您慢慢剪,慢慢来,啊。”
曹先生赶人了,道:“会的、一定会的,你放心,咱们何公子的时间宝贵,我且跟他说几句。”
邵掌柜走后,何似飞上前一步,行了书生礼:“见过曹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