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谭氏在牢里探望安之甫时,安若晨在太守府,她收到了龙家发来的婚书,还有一箱子礼。来送婚书的是一位大叔和一位年轻小仆。两位都是龙家家仆。
大叔姓马名蒙,在龙家多年,算是二管事。此时他一脸憨厚,很不好意思地说:“姑娘,我家二爷让我与你说,这事要论礼数周到,该是由说得上话的长辈掌事,领着媒婆子带着两车聘礼过来,然后再行过礼之事。只是大爷催得紧,生怕媒婆子脚程慢,用马车也慢,所以二爷找了大人办完了这些婚书礼柬等等事就让小的赶紧骑快马先来。可不止这箱礼的,就是多了不好带。他说大爷说了姑娘在这处也没什么需要应酬的亲戚长辈,所以聘礼就不运来运去了,届时将姑娘迎娶回去,那些礼再尽数交到姑娘手上。”
马蒙一边说一边给安若晨再递过一封信,说信封里装的是聘礼清单,请安若晨过目。安若晨都不好意思看,她自己什么都没有,没财没势,身份低微,也不是什么倾国倾城的美貌,身上还许多伤疤。本就是她高攀,只是龙大对她的态度让她已不介意高不高低不低的问题,她觉得她可以,因为他觉得她可以。
只是现在换了别人来跟她说这些不好意思啊我们礼带的不够但其实礼很多这般那样的,一副生怕她嫌弃的模样。她就真的是没法理直气壮啊。
可马蒙继续说了:“我们二爷说,若是姑娘对哪儿有不满意的,怪罪礼数不周的,便怪大爷去,这些事全是他交代的。”
安若晨:“……”这龙二爷与将军果真是亲兄弟。
安若晨赶忙客气一番,但在龙家家仆面前,她可不能说什么聘礼太多自己般配不上之类的话。将军给她,她便是受得起的。若她显出半点小家子气来,便是给将军丢人了。于是她只谢过,道辛苦了,将军前线开战,不在此处。且由她安排招呼,先在府中住下,歇息歇息。
怎料马蒙却是道:“大爷交代了,下的们到了之后,速去太守府与太守大人将过礼之事办妥当了。之后小的还得去别处办事。如今时候正合适,不知道拜访太守府是否方便?”
安若晨怔怔,脸红了,有这么急吗?跟谁受了逼迫似的。她真想认真跟这位马管事解释解释,她真的没有逼迫将军啊,她没那么着急,不是她干的。
安若晨差人给太守府递了帖子,太守回复方便拜会。于是安若晨带着马蒙领着丫头护卫一起去了。
到了太守府,安若晨与马蒙进了堂厅,丫头护卫在外头候着。堂厅里,太守及太守夫人已然在了。太守夫人见了安若晨便亲热地拉她的手嘘寒问暖。这女方的礼定之事,由女眷出面更合适,太守这个倒是想得挺周到。太守夫人也确是有准备,将龙大先前交代好太守的那些礼定文书和回礼都备好了,红木托盘托着,红绸包着,漂漂亮亮,甚是体面。
全场只有安若晨是惊讶的,她完全没想到太守夫人居然会有这样的安排。太守夫人对她笑了笑,小声与她道:“这是将军嘱咐好了我家大人的,东西也是他备了单子的。”她看着安若晨的目光颇是有些佩服,弄得安若晨害羞又尴尬。
她真的没有对将军怎么样啊,真的真的。要说勾|引,她觉得将军大人勾她比较多。安若晨端庄大方地与太守夫人说着话,内心拼命耍矜持。
大家坐下客套了一会,马蒙将龙家备的礼给太守献上了。这时候太守夫人请的媒婆子终于赶到。那媒婆子喘着粗气,连声道歉自己来晚了,说是没料到这般着急的,没个准备,故而迟了些。
太守夫人端了架子摆脸色:“谁人着急了?”
她俨然一副女方长辈的架式,这会子这种话她不说便没人会说。
这婚事礼数上本就不算特别妥当,将军在这事上还真不是个讲究的。京城大户与这边境小城的商贾之女结亲,若要按规矩办,没个一年半载的,礼数哪能办周到,光是两边走一趟齐整的六礼,这时间就得老长。如今火烧屁|股似的让个管事送来婚书聘礼单子两边意思意思定个礼就算成了,连个长辈人媒婆了都没来,礼数办成这般,他自己还在前线打仗呢。
这亲事留的话柄谈资,够说书先生编十个话本反复讲上三年,坊间扯上五年的。而媒婆子的嘴最是欠,若是任她在那说什么安若晨急哄哄,里头有点什么事的,日后将军怪罪下来,她跟她家大人可担不起。
虽然太守夫人自己心里也是这般猜测,这安大姑娘定有手段,但面上是绝不能许别人说半点不中听的。
媒婆子惊觉自己失言,忙道:“是小的着急了,话没说清。小的着急出门,没准备好,又回去了一趟,这才迟了。”
“嗯。”太守夫人颇严厉地点了点头。
安若晨心里的矜持又冒出来跳脚了,对对,谁人着急了。
太守夫人从马蒙交来的婚书礼单里抽出张红笺纸来,那是京城那边的媒定文书,上有男女主的姓名及生辰八字,荐媒者的签名印章及媒婆子的手印。太守将自己名字签在了女方荐媒者这边,盖好了章。媒婆子小心看着,恭恭敬敬在上面也盖上了自己的手印。
安若晨在一旁看着,颇没有真实感,这样便算成了?她的心跳得厉害。从前千百次想过自己出嫁礼定时会是什么情景,却没料到是这般的。感觉颇有些怪,当然也有欢喜。
太守夫人将红包给了媒婆子。媒婆子欢天喜地谢过,又大声对安若晨道恭喜,“姑娘日后便是将军夫人了。”
是吗?她还是没有当将军夫人的自觉呢。安若晨微笑谢过。心里的急切是要给将军写信。
太守姚昆总算是松了一口气,他如今身上压着一堆烂事要处置,没一件顺遂的。这件安稳办好,当真是阿弥陀佛。
这日,中兰城全城皆知,当初与福安县那个颇有权势的糟老头定亲,被父亲毒打,拼命逃出家门,助将军捉拿细作的安家大小姐,转了贱籍做管事之后,一飞冲天,要嫁给将军做将军夫人了。听闻礼数已成,只等将军凯旋归来,带她回京之时,便是迎娶之日。
这消息传开,全城炸了锅。太激动人心了,简直比前方正在打仗还教人关切。街头巷尾不议战事了,都在讨论这安家大小姐究竟如何美貌,如何有手腕,她与将军之间,发生了何事?是她被强迫了还是将军更无奈?礼定得有婚书,婚书得从京城而来,那这日子是怎么推算才对?于是大家伙儿又开始算数了。又有人研究这礼成是如何成的。将军来此打仗,家人长辈皆不在,安若晨被除掉安家籍薄,也无长辈主婚,这没规没矩的,能算数?
一致结论:此乃奇事!大奇事也!
安家人自然也知晓了此事。谭氏怒火冲天,在家里摔了一屋子东西。一切果然如安若晨所言,她要当将军夫人了,她要搞坏安若希的婚事。谭氏咬牙切齿,她定不能教她得逞。
安若希听到丫头报的消息,没说什么,她正在抄经。对近来迷上念书一事,她对谭氏解释说是多读经书,为父亲和安家祈福,去年发生了太多事,希望今年平乐安顺。女儿乖巧,谭氏便越发恨那安若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