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手
七娘子下午就没有进百芳园。
黄绣娘身边的小丫头过来传讯:这几天百芳园里进进出出的,有些事小孩子不方便看,朱赢台就暂时停课了。
七里香出了丧事,虽然只是才出生的小婴儿,但也有一套程序要走,进进出出,总有些事情是没出嫁的女儿不方便掺和的。
七娘子只好在西偏院绣花:立春陪着九哥上学去了,王妈妈还在忙碌,西偏院里只有她和几个丫鬟,倒是很安静。
半下午的时候,八姨娘也去了。
倒是干净利落,据说产后一直没有缓过来——到了中午人就不行了,灌了独参汤,也不过是支持着说了几句话,半下午就咽了气。
众人都有些恻然。
在古代,死生要无常得多,谁也不知道昨天还在你身边的人,今日是否会忽然消逝。
生命就好像风中残烛。
七娘子想到八姨娘在解语亭前的那个飞眼,更是唏嘘。
鲜花也似的人儿,也如落花,悄然淡去,无声无息。又有谁会把她记在心里?
大老爷当晚的心情也很不好,浣纱坞里的三姐妹一次又一次要酒,到最后大厨房索性送了一坛子三花酒去。
大老爷第二日迟迟才从浣纱坞出来进了西偏院,满面的官司,王妈妈迎头撞见,都吓得跳了一跳。
几姐妹都在自己的住处闭门不出,免得冲撞了八姨娘的丧事。四姨娘和王妈妈携手,一个管库房进出,一个管里外布置,很快就在七里香设了一个小小的灵堂,各房姨娘都前去祭拜。
八姨娘是明明白白的自己没福,否则,真的平安生了一对双胞女儿,虽然大老爷大失所望,但她下半辈子也就有了依靠。
大老爷格外开恩,让她过了头七再运出城外安葬。
“就不要入祖坟了。”他和王妈妈商量,“不过,到底是全头全尾好好发送了,免得她怀着怨气。”
说这话的时候,大老爷就坐在堂屋里。
九哥在家学没有回来,七娘子这几天却都没有上学,在东里间读书,隔着帘子,她都能听到了大老爷语气中的一丝惧意。
“哎。”王妈妈答应得很爽快。“还是照往常的例,在观音山做七天法事吧!”
杨家姨娘的丧葬,一向是让观音山来做法事的,大老爷点了点头,又格外关照,“到了三姨娘的周年,也为她做场法事。”
七娘子不免好奇。
杨家几个去世的姨娘,就数三姨娘的死最为人讳莫。
二姨娘和六姨娘都是难产去世,二姨娘命好,还留下了初娘子,六姨娘却是一尸两命。这里头可能有渊源,但古代医疗条件太差,也真的可能只是单纯难产。
九姨娘是病死的,七娘子在她身边为她送终,怎么不知道九姨娘一心求死,根本没有人来算计她。
到现在众人说起杨府的姨娘,都还会提起这几个去世的女人,没有多少顾忌。但七娘子就没有听人提过三姨娘,仿佛她根本不曾存在过一样。
大老爷又和王妈妈商量了一些细节,把三姨娘的法事和八姨娘的法事规格都定了下来,才出了西偏院。
王妈妈也很快进了百芳园去找小库房的药妈妈说话。
七娘子就低声问白露,“三姨娘是犯了什么事儿?”
倒不是单纯的好奇。只是在正院出入,自然要了解正院的忌讳,知道得多些,行事也就多些分寸。
白露脸上掠过了一丝为难。
“我进正院当差的时候,三姨娘已经去了几年。”她压低了声音,“只是听姐姐们私下里传过,三姨娘是犯了天大的忌讳,被大老爷活活打死的,不要说祖坟……连个正经的墓头都没有,拿草席卷了卷,就丢到乱葬岗去被野狗啃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