竟叫萧逸宸一时怔楞在那儿,半晌,才回过神来笑道:“你既做这样的打算,想来是也是狠心肠的人,既然如此,方才何必拦着你家姐掌?你,且让她打下来,虽说脸上遭了些罪,但顶着这张脸,去外头晃悠一道,不愁旁人不背后说辞她。”
到底是男子,明刀明枪惯了,不懂女人堆里的打仗,那是不露声色的对垒,是锱铢必较的盘算。
稍有不慎,便似逆风执拒,会有烧手的后患。
沈南宝唇角勾起一抹讥笑,“殿帅说得也算是个法子,不过,我如今既是沈府的五姑娘,我要是顶着个伤脸在外乱转,不说祖母也会考虑着沈府的名声,替我这伤编造个情由,堵住旁人的嘴,便是长姊,她的荣辱与我牵连攀扯的,旁人道她几句撒泼野性,未尝不说几句我的心机成算,到时,我岂不是得不偿失?”
方才争执不过一忽儿的辰光罢了,她竟能想到这程子的地步……
那先前在沈府……
萧逸宸眯起眸,惶惶天日照下来,映得他眼底光芒深深。
沈南宝不知他作何想,只觉得那目光笔直锋利的像茅,将她架在那里,动弹不得,只能硬着头皮,等他道:“五姑娘活得通透,但活得太通透,势必劳心费神,情深不寿,万事还得得过且过的好。”
没头没脑的关心,叫打好了恭敬腹稿的沈南宝有些怔住。
她剌剌看向萧逸宸,却见他也回望着自己。
落日的余晖洒过来,揉得萧逸宸那脸上的神情一团模糊,只有那微挑的眼梢下迫出一丁点的柔光。
而这点柔光,她曾从不在沈府的哪一个人脸上见着过。
想来都觉得嘲讽。
沈南宝心口有些发紧了起来。
忽而一阵风来,扑得周遭树丛飒飒剧响,刮得她睁不开眼。
沈南宝索性垂下了眸,喉咙却像塞了棉花,堵得声音嘶哑,“殿帅说得极是,只是人生在世不称意十有八九,谁能事事如意?我出来许久了,再不回去,只怕祖母要找人来寻了。”
言讫,她屈了屈膝,没等萧逸宸说话,便循着方才的小径折返而去。
殷老太太果真在那儿打发着人要来寻她。
沈南宝行止有自己的风致,虽步履匆匆,却有股子温软从容,让旁人一眼望过去,不觉失礼,只觉得清雅。
殷老太太明白,这是从骨头里生长出来的美。
但世人大多都只美在皮相,只有沈南宝,是骨相皮相一应具有。
殷老太太望着,那紧蹙的眉头不知为何更紧了几分,“这春日宴你从未来过,心里图那个新鲜,一时流连忘返我也晓得,不过到底得注意了分寸,别叫旁人看笑话才是。”
她沉着声的耳提面命,听来倒像是她多善解人意。
其实无非是为同样匆匆归来,却倾髻斜簪的沈南伊转移视线罢了。
沈南宝内心嗒然,面上却恭敬十足,“祖母教训的是,日后我谨记着,万莫敢再错处了。”
她做足的乖巧,殷老太太脸上这才有了点飘忽的笑意,望了望众人,见皆在场,便道归,一行人才各自上了马车。
将到傍晚,各个马车才到府上,众人随着殷老太太登门入室。
早间临行前,彭氏下了令,叫人将窗户槅扇皆洞开着,散一散冬日积攒下来的炭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