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菜馅的那种。
许是觉得自己将夙愿得偿,为薛姨娘复仇有望,又许是,对自己的未来,充满了焦虑。
年幼时,薛姨娘总会在他遭人欺负,嚎啕大哭时,给他唱一首歌,大概的意思,仿佛是百财童子,会给听话懂事的孩子庇护,而向百财童子许愿的办法,就是在过年时候,吃一碗白菜馅儿的饺子。
歌词,已因年代久远,沉寂于岁月。
可那首歌所表达的意思,却宛若跗骨之蛆,深埋于李素的识海。
他早已不是那个,单纯的捧着饺子碗,去跟百财童子许愿的孩子,但白菜馅儿的饺子,却像是成了他的某种寄托,甚至信仰。
薛姨娘死后,他没为她守孝,一来,以她下等人的身份,不被允许拥有这样的“福泽”,二来,被宰了通房丫鬟的王氏,觉得自己遭了侮辱,一直对他吹毛求疵,处处给他使绊子,找麻烦,三来,他需要讨好李铭的嫡妻,让她相信,他对薛姨娘毫无感情,一心只将她这个嫡母视为亲人,之前,不慎宰了王氏的通房丫鬟,仅仅是因为,她弄脏了自己的饺子。
或许,不吃饺子,是李素,用来祭奠薛姨娘的方式。
或许,不吃饺子,是李素,用来惩罚自己,不能为生母讨回公道的态度。
没有人知道,李素到底是怎么想的。
亦或者,连李素自己,都未必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想的。
“说起饺子,还是薛姨娘的手艺好。”
白发老者像是无意中提了这么一句。
他略带焦黄的眸子,宛若无波的古井,死寂的令人生畏。
“年前时候,老爷让打死了一个厨娘。”
“说是,那厨娘的手艺太差,包的蒸饺,连薛姨娘的三成都不及。”
说罢,白发老者轻轻地叹了口气,向前走了几步,抬头,看向了近在咫尺的草棚。
突然,停滞原地。
仿佛,眼前忙碌的众人,让他想起了什么过往。
李素突然觉得,这背影有些面熟。
多年前,似乎是有一个,跟这白发老者姿态相似的人,试图力排众议,为薛姨娘讨一口棺材,使她免遭草席卷身,被丢去乱坟岗喂狼的厄运。
当时,李铭问他,对此事作何想法。
他说,悉听父亲安排。
于是,李铭亲自带他去了乱坟岗,亲眼目睹,薛姨娘,如何成了野狼的口粮。
他没有落泪。
一滴都没。
对此,李铭满意至极,罚了王氏半年禁足,算是帮薛姨娘,讨了个公道。
而他,也在年节过后,被送去东北大营“磨砺心性”,远离了后院倾轧。
“人生于世,总要有些本事傍身,方能活得长久。”
李素没直接附和白发老者的感叹。
他是个谨慎的人,即便确定了对方是友非敌,也要对其提防三分,更何况,是这压根儿就看不出立场的人?
能李铭的亲信,哪个也不会是简单人物。
他不喜赌博,并非因为不想赢,而是源于,他输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