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子里,吴蒙依然是,露一张脸就能把人逗到。
但是在现实中,吴蒙是个稍显沉默、吝啬笑容的人。
这固然和人生经历过的大起大落有关,但同时钱良义也明白,对于吴蒙这种演喜剧演了大半辈子的人来说,世间的一切都能拿来搞笑,然而人一旦发现什么都搞笑的时候,也就意味着明白了——一切可笑等于一切荒谬无意义。很多喜剧演员抑郁,源于他们看得太透,而又想得过深。
台上,吴蒙正在讲课:
“正剧如果想建立和发展戏剧性,必须要有坚实的逻辑,这样情节才能层层推进。
喜剧就不一样。喜剧的戏剧性不靠坚实的逻辑,而是靠一定程度上的夸张和巧合来建立这种戏剧性。因为夸张和巧合,某种程度上讲,喜剧的戏剧性要强于正剧。这种戏剧性产生的荒诞性,是让观众觉得好笑的关键。”
吴蒙让大家玩一个游戏。学员们一个接一个地发言,用接龙的方式,共同编造一个故事,看看故事的走向会变成什么样。
从最后一排开始。
学员甲起了个头:“某人做梦梦到自己的同学是个外星人,醒来后,他开始观察这位同学,把同学的一切和正常人不同的地方,都当成外星人的铁证。”
学员乙接下接力棒,继续编:“被观察的同学察觉到了自己正被观察,非常紧张,误以为对方观察自己是因为暗恋。啊,补充一点——他们都是男的。”
教室里响起一阵起哄的笑声,仿佛预感到了后续好笑又有趣的展开。
果然,之后的几个学员,都开始绕着这个核心,编出一系列有意思的情节和人物。
关琛在最后一排的角落。当一排学员都说完了,他突然蹲到最边上,说:“我来我来。”
学员们认得关琛,自然都不介意让关琛接这一棒。
故事顺利交到了坐于最边上的关琛手里。
关琛开始编:“实际上,那个同学的确是个外星人。他的身份被发现之后,只能杀掉那个发现他秘密的同学,将其分尸。”关琛创作欲很强,“但是分尸需要用到大量的水。一个用水正常的家庭,突然大量用水,水表的异常是会引发相关单位注意的,于是就有人上门来查水表了。”
关琛期待地看向倒数第二排的学员,看他们怎么把故事接下去。
然而教室一片静谧。
只有学员庚在那喃喃:“查水表……查水表……”
学员庚呆滞了半分钟,完全接不下去。
吴蒙只好出来收拾残局,说这游戏大概就是这么个意思。
“再教大家玩另一个小游戏。”吴蒙发给大家一人一张空白的卡片,让大家把一件最近觉得有趣的事情写到卡片上,等会儿他会把卡片收上来打乱,随机挑出,把卡片上那些八竿子打不着的事情衔接到一起,也会产生意想不到的荒诞效果。吴蒙朝着某个角落强调:“我们这堂课是喜剧课,悬疑的素材暂时不要拿出来。”
大家拿着卡片,开始写自己觉得好玩的事。
吴蒙走下舞台喝了一口茶,然后背着双手,开始随意地在座位间走来走去,看大家写得怎么样。
当吴蒙走到关琛身后的时候,吴蒙看了看上面的内容,不禁脱口而出:“好,好好好!”
众学生震惊不已,用崇敬的目光看着关琛。不愧是他!大家都很好奇,能让严肃的吴蒙老师失态称赞的内容,到底有多精彩。
钱良义忍不住走过去看。
只见关琛的纸上写满了硕大的【好】字。
“我……”钱良义瞬间失去了语言表达功能,差点口吐芬芳。
“我最近没碰到什么有意思的事情,所以拿来练字了。”关琛转着笔解释。
“厉害啊!”刘礼豪拍马屁的角度很刁钻,说关琛这种搞笑于无形的境界,是很多喜剧人梦寐以求的,实在厉害。
“搞笑于无形?那我还是差了点的。”关琛哼哼地谦虚起来。
吴蒙揉了揉太阳穴,宣布大家写好先休息五分钟。他把关琛和钱良义叫到教室外面,问他:“说吧,你到底来干什么的?”
关琛说他是来找邢老师的,“顺便来听听课——”“他在楼上。”吴蒙迅速指了指天花板。
“你漏了几节课,下次有空好好来补一补,这节课你就先忙你的吧。”吴蒙说完,就钻回了教室,还把门顺便带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