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六凝视着张康辰的眼睛。张康辰目光闪烁,明显是心中有鬼。
贺六道:“载阳赌坊会畏惧你一个正六品小官儿?呵,你哄谁呢?载阳赌坊,是宁阳侯世子所开。正六品在天上掉下个花盆就能砸死个官儿的京城,只是微末小官儿而已!永定河里的王八,恐怕都要比京城里的正六品官儿多一些!载阳赌坊会怕你?”
张康辰一时语塞。
贺六又指了指那枚青铜印:“文人雅士,铸铜印,刻字自娱,本是常见的事。可你看看这印把儿铸的是什么?如果我没记错,这是魍象吧?张主事是在礼部任职的,我问问你,印把儿铸魍象,是什么人的印?”
张康辰脑袋上冒出了豆大的汗珠,没有答话。
贺六笑道:“你不说,我告诉你!伪元亲王印,才铸魍象为印把儿!你自称这枚印是你铸着玩儿的?就凭这一点,我就能治你一个图谋不轨、意图谋反的大罪!”
张康辰闻言眼冒金星,腿一软“扑腾”跌倒在地。
洪朗在一旁听出了端倪:“六爷,勃拜叛乱时,便自称是世袭的伪元梁王!难道说,锅里熔的这颗印,就是内阁丢失的那一颗?不对啊。勃拜的印不是金印么?难不成是勃拜叛乱,军饷有限,没舍得用黄金铸印?而是用青铜铸造后,外面刷了黄漆?”
贺六摇头:“不!勃拜金印,是实打实的黄金铸成。李如松虽然看上去是个粗人,却是外粗内细。他缴获勃拜印后,怕文官们聒噪他私藏,主动将印送到了京城。又请了时任内阁首辅王锡爵,礼部三堂官做鉴证。王锡爵老首辅是收藏大家。如果印是铜的,他又怎能看不出?他定然会告诉皇上的。”
半躺在地上的张康辰,此刻已经是汗如雨下!
贺六对张康辰说道:“你好歹也是个京官儿。应该听说过这句话吧?宁进阎王殿,不进镇抚司。北镇抚司那边,有大小刑数百种。不知道你想不想尝个遍?我劝你,还是老实招认这枚青铜印的来历,免得皮肉受苦!”
张康辰一闭眼,咬着牙说道:“我已经说过了,青铜印乃是我铸着玩儿的!至于印把儿铸成魍象,是因为我才疏学浅,一时忘了魍象代表伪元亲王。”
贺六爆喝一声,咋呼张康辰:“别以为我不知道!”
要说咋呼犯人诱供,“别以为我不知道”七个字可谓是万金油。想当初,嘉靖年间的锦衣卫审讯高手金万贯,在讯问案犯时,就最爱用这七个字。
张康辰道:“你,你知道什么?我愿闻其详。”
贺六继续咋呼道:“两年前的事儿,你以为我不知道么?”
其实,贺六搬出“两年前”这个时间,只是因为他怀疑两年前有人在内阁值房里偷偷用过勃拜金印。至于此事是否与张康辰有关,他并无半点的把握。
这叫有枣没枣,先打上三杆子。
张康辰彻底傻眼了:“两年前的事,你都知道了?”
贺六点点头:“我早已心知肚明!锦衣卫天上的事儿知道一半儿,地上的事儿全知道!让锦衣卫盯上的案子,盯上的人。。。呵,你觉得你能逃过一劫么?我现在给你个机会自己说,就是想留你一条生路。招认从宽,狡辩从严,这是锦衣卫问案的规矩。”
张康辰始终是个六部小官,他还是不了解锦衣卫。锦衣卫其实是“狡辩从严,招认更严!”
张康辰试探性的问:“我要是全招了。不知道锦衣卫的上差,能否以寻常的偷窃罪治我的罪。”
贺六心中暗喜:好了,这厮现在要开口。
贺六笑道:“成啊。说说吧。”
张康辰开始招供。
两年之前,他官场失意,心灰意冷。虽因体格健壮,被调入内阁做行走,可他心里明白,这不是阁老们器重他。只是因为他生得健壮,适合早晨到尚宝司挑折担!事实也正是如此。他在内阁当了四个月的差,首辅王锡爵连他姓什么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