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见到江淮那一刻,就没见过他的表情有过这么强烈的反应,冒光的两眼与其说是怒意,不如说是恨意更贴切。
大梁玉蝶示意江淮周边还有他人,俩人又都垂首不语了。
大家七嘴八舌分析了一下也无果,只好安慰了江淮一番,小梁玉蝶长眠于此,墓地修建的这样好,不管是谁,都说明这个人还再想着她,念着她。
陈欢对谁翻新了墓碑不感兴趣,只是默看照片上的女子,即便在那个化妆术很蹩脚的年代,小梁玉蝶当真是明艳不可方物,说真的,美丽尤胜自己的母亲,也叫那些当下的整容美女自惭形秽了。
摆好花圈、祭品,大家依次站好,齐整整的三鞠躬,伞顶连成一片,没人再多说什么,各自沉浸在属于小梁玉蝶以及专属于她们那个年代的记忆中,间或传来几声轻微的抽泣,只剩风穿过雨幕的簌簌之声。
陈欢不禁又望向江淮,半跪在小梁玉蝶的碑前,将一束束鲜花整齐摆好,嘴里念叨着什么听不清,那是只属于他和她之间的事情,这个男人,将自己许多时光都打发在这个女人的墓前,陪伴着她,也陪着自己走完最后的岁月,长生殿里无长生,只落得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
这世上,难道真有这样的情深不寿吗?若他没断腿,风光在舞台上,娶个美貌的妻,再生儿育女又如何?还会隔三差五地跑到这个阴气森森的墓地来,陪伴一个曾经的红颜吗?人世间的事,难料也难说……
待众人陆续退去,陈欢独自望着照片中浅笑嫣然的女子,童年的记忆似乎又清晰了许多,这动人的眉眼,似曾相识般的可人。默默地摘下胸前的那朵小白菊,将它放在碑顶,许是受了江淮的感染,陈欢心里莫名的凄凉、难过。
“阿嚏——”冯宇打了个喷嚏,一回身,愣住了,然后叫着站在碑前沉思的陈欢:“喂,陈欢!”
陈欢转过身,只见冯宇撑着伞指了指不远处的树丛后,一脸的惊讶。
“怎么了?”顺着冯宇手指的方向看过去,树丛后静谧无声,什么都没有。
这种地方也玩,陈欢不屑冯宇这种吓唬人的小把戏。
“我好像看到了,你拍的那个家伙。”见陈欢发呆,冯宇迅速抓记忆点:“东湖,彩虹,你拍照的那个。”
“什么!”陈欢下意识地向树丛后赶过去,一条小径,两旁的青松郁郁葱葱,除了几个扫墓的人,并没有什么。
陈欢颇无奈:“行了吧你,哪有这么巧的事,你以为他是鬼啊,我到哪儿,他到哪儿?”
冯宇打了个激灵,又不服气:“是真的,刚才就站在这树丛后,打了把黑伞,我一转身正看到他,然后他就走了。”
见冯宇说得真切,陈欢又举目四望,除了大大小小的墓碑,不见什么黑伞,也不见什么男人。
冯宇一身薄西装哆哆嗦嗦站在雨中,也四处寻着,嘴里嘟嘟囔囔的:“真的是他,我不会看错的,怎么比鬼闪得还快?”
“算了算了,走吧,我也冷,都起鸡皮疙瘩了。”陈欢拉着冯宇向外走,这种地方待久了,人都难免有点神经兮兮的。
回去的路上,冯宇忍不住问:“那人是谁?”
陈欢道:“我怎么知道?”
“那你拍人家干什么?”
“闲得无聊呗。”
“看人家长得好?”冯宇揶揄着。
“我擦!我长得已经够好看的了,自拍行不行啊?”
“那你干嘛那么紧张?”
“我紧张什么?”
冯宇笑了:“就刚刚啊……我一说是他,你看你猴摘桃的急样儿!”
“你们在说什么?谁摘桃了?”坐在车后的大梁玉蝶见前边儿子和冯宇低声聊的挺欢,却又听不真切,不禁相问。
陈欢马上无声,换个姿势准备补个大觉。
冯宇只好道:“没什么伯母,这里有只猴想吃桃了,结果啊,是场梦,梦醒之后,桃没了,口水流一地。”
陈欢嗤地一声再也懒得搭话,车上的人都笑了,冯宇转了转眼珠,自打认识陈欢到现在,虽然陈欢身边一直不缺莺莺燕燕,但还真没听说跟谁正经八百地好过,单身贵族晃荡到现在,冯宇不禁一脸坏笑凑到陈欢耳根叽咕了一句。
陈欢登时火大:“你丫才是雏……”顾忌到一车的人,只好收声,狠狠地给了冯宇腿上一脚。
看着陈欢眯着眼继续睡去,脸皮微微泛红,冯宇一边揉着腿一边笑道:“睡吧,兴许能梦见只母猴。”